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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143)

“我倒有一个法子,”贺融终于道,“分化丞相之权。”

太子神色一动:“怎么说?”

贺融:“刘尚书长年在吏部,对朝中各部权职熟稔于心,想必懂我的意思。”

刘衷沉吟道:“安王殿下的意思,是设左右丞相?”

贺融笑了,别看刘衷当不了丞相,好歹也是六部尚书之一,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有几个不聪明?

虞献同样一点就透,不由面露喜色:“不错,一位丞相,大权在握,两位丞相,则可互相制衡,陛下肯定也会同意的。”

太子:“如此一来,李宽肯定会占去其中一位,另外一位,陛下会选谁?”

其他人不约而同,望向刘衷。

刘衷苦笑:“陛下十有八九,会选张嵩。”

太子微微皱眉:“那这样一来,左右丞相,还是没有我们的人。”

“大哥,我浑身燥热,有些不胜酒力,为免失礼,想先行告退。”贺融放下酒杯道。

太子笑道:“你我兄弟,客气什么,这东宫多的是床给你休息,来人,先上一碗醒酒汤!”

贺融却道:“这里毕竟是东宫,你我是兄弟,更是君臣,我不可过于随意,那些言官本来就看我不顺眼,若知道我在你这儿留宿,又该说我居功自傲了。再说许久没回安王府,我也想回去看看了。”

太子失笑:“好吧,我说不过你,那我让人用马车送你回去,看你现在这样,肯定是骑不得马了。”

贺融没有推辞:“那就多谢大哥了。”

他起身拱手行礼,刘衷等人也纷纷起身相送,太子更是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以后有空,多过来瞧瞧阿歆,给他带点宫外的小玩意儿,他总想出宫玩,可宫里规矩大,哪里由得他想出去就出去的?早知还不如在鲁王府时自在,那会儿咱们兄弟都住在一个府里,要串门也方便得很。”太子絮絮叨叨道。

话说这样说,但若真的让他们回到鲁王府里住,又有几个人愿意?

从东宫到宫门口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太子挺贴心,还派了一顶小轿,将贺融他们送到宫门,马车早已停在那里。

一上马车,贺融直接往旁边一歪,开始捶腿。

他的腿原就比常人容易累着,坐久了难免发麻。

见桑林在摸肚子,贺融就笑:“没吃饱?”

桑林跟着他一道去赴宴,太子没有怠慢他,特地单独给了桑林一桌,就在贺融旁边。

“还好,就是没敢多吃,怕失礼。”桑林嘿嘿一笑。

“感觉如何?”贺融一腿伸直,一腿微微屈起,后背往车壁一靠,没骨头似的慵懒。

桑霖眨眨眼:“殿下问的是什么?”

贺融:“对长安的印象,对人的印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畅所欲言。”

桑林想了想,道:“长安城很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阿爹与阿云他们若是来了,定会大开眼界。陛下……挺和气的,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不过我头一回陛见,还是挺紧张的。”

贺融闭目养神,漫不经心:“衡国公和太子呢?”

桑林苦恼道:“说不上来。”

贺融:“怎么就说不上来了?”

桑林:“你们说的那些话,像绕了好几个弯,我听都听不大明白,中原人都是这么说话的?”

贺融笑了:“那倒不是,只有对特定的人才这样。说得太明白了,容易落下把柄,也显得失礼。”

桑林挠挠头:“可我听得脑子都要打结了,可真是太难懂了,就像刚刚太子对您的态度……”

贺融依旧双目微合,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桑林露出不确定的表情:“太子好像很想将您留下来?”

贺融睁开眼:“我大哥是急于拉我入伙。”

东宫里,未完的酒席依旧在继续。

太子望向方才贺融坐过,现在已经空荡荡的位置,面上若有所思。

虞献道:“安王殿下似乎不太想与我们为伍?”

太子道:“他一直希望我与二郎能和平相处,但他不明白,二郎已非从前的二郎,陛下赐婚二郎与李氏女,摆明将李宽推向二郎。二郎原就对我有心结,再有个李宽撑腰,往后纷争怕是少不了。”

刘衷道:“殿下,既然如此,像安王所言,送张嵩一个相位,不失为好选择。”

江越插口道:“安王既能帮太子殿下出主意,自然也有可能帮纪王殿下出主意,殿下须得防范安王倒戈才好。”

太子迟疑道:“应该不会吧,他一直怀疑李宽与其生母的死有关,二郎与李宽都快成亲家了,他怎么会帮二郎?”

江越趁热打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与其留一个余地,让安王摇摆不定,不如彻底逼他表态,站到我们这边,毕竟纪王与兴王同母,后者如今还在岭南掌兵,殿下身边,也须有个助力。”

太子微微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贺融:太能干也要被坑,什么仇什么怨?妈的不爽,我去欺负五郎了。

贺湛:???什么仇什么怨?关我什么事?

第104章

自打那日回京之后, 嘉祐帝准了贺融十日的假期,他还就真的不上朝议,连门也很少出,每天睡到日上三竿, 拿本书在院子里藤蔓下一坐就是一下午, 上门访客,十有八九也都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之门外。

薛潭是难得被他放入府里的客人之一,这位新上任不久的礼部尚书,正因试策取士而忙得焦头烂额, 人整整瘦了一圈, 结果在满布绿荫的院子里看见优哉游哉半躺在藤椅上看书的安王殿下, 心顿时就碎成两半。

“殿下可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薛潭越发觉得自己命苦,“这满朝文武加起来,恐怕都比不上您这赛神仙似的日子!”

“哟, 咱们礼部薛尚书来了!”贺融掀眼皮懒懒瞥一眼, “不过你说错了,我这不是偷得半日闲。”

薛潭取笑:“难不成看闲书都是忙碌了?”

两人熟稔, 私下说话也比较随意。

他偷空瞄向贺融手上那本书的书名, 《寐春新话》。

薛潭疑心自己眼花了,还反复瞄了几眼。

“……堂堂安王殿下, 竟然看市井的艳情传奇?”

贺融非但面不改色,还将书递给看:“遣词造句挺不错的,你看吗?”

“下官没那个命呐!”薛潭装可怜道,“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 总算从苦海暂时脱身,只能求殿下收留收留,让我也偷偷闲了!”

贺融一指桌上酸梅汤:“赏你一碗喝的吧!”

“谢殿下赏!”薛潭装模作样行了个礼,也不管是不是被贺融喝过,还真端起来喝一大口,末了咂巴嘴:“要是酒就更好了。”

贺融:“大白天喝酒,也就你这个酒鬼才干得出了。”

薛潭苦笑:“我倒是想喝,但最近连喝酒的空儿都没了!试策取士将近,我那家里也好,礼部衙门也好,天天有人在门口守着,请柬就更不用说了,案首叠起来的,都能跟公文齐平了!”

贺融挑眉:“谁频频找你?想说情?”

薛潭:“还能有谁,咱们那位太子殿下,当然,他本人肯定不可能出面,是一名叫江越的,我记得他在东宫有官职。”

贺融对这名字还挺熟悉,毕竟前几天刚见过面。“东宫舍人。”

薛潭一拍大腿:“对,就是他!成天地想请我吃饭,还知道我喜欢喝酒,嗜酒如命,给我送了许多陈年佳酿,他家不是开酒庄的,又非巨贾,哪来那么多钱淘弄好酒?所以那些酒从何而来,凭我的聪明才智,难道还猜不出来么?”

贺融对他的自夸不置可否:“他找你做什么,想塞几个人进去?”

薛潭:“那倒不是,名单上的人,其实都是定下来要在宣政殿陛见应答的,只不过名次有前有后。”

他这一开头,贺融就明白了。

嘉祐帝登基之后,没有什么大动干戈,开拓创新的心思,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这样有个好处:大家不折腾,皇帝若想干些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的事,也会被臣子劝下去,免了许多事端。

但同样也带来了坏处,那就是不想生事的皇帝必然是个懒皇帝,嘉祐帝本着“能坐着就不站,能躺着就不坐”的原则,自打当上鲁王并登基之后,他的身材已从原先的瘦弱,发生了显著变化,到如今日趋圆润。嘉

祐帝不仅在身材上体现了自己的“懒”,在处理政务上,也将“一切从简”与“能省事就省事”列为座右铭。譬如试策取士,每次能得陛见,在御前问答的人约莫有数十人,但嘉祐帝不可能每个人都细细问过,象征性问上十来个人,其余的也就由底下官员来做了。那么这十来个人,若能得天子一个好印象,以后仕途无疑会更加平顺许多,提拔起来也没有困难。

以往这头几名,都是由世家子弟垄断的,他们自小聘得名师,饱读诗书,起点比寻常读书人高,出头机会也就更大,像薛潭,当年若非侥幸拜得名师,又得到先帝垂青,别说当上礼部尚书,现在能否留在京城任官,还是未知之数。

贺融问道:“他想让你将排在后头的人调到前面去,让陛下能问到他们?”

薛潭点头:“不错,江越说,这里头有几个人,是有真才实学的,士林中也小有名声,只不过策试时发挥失常,名次才落在后头,太子殿下对这几人也颇有欣赏之意,让我将名次给调一调,反正也只是让他们得一个能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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