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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21)

贺湛笑道:“我从小在乡间长大,时常跟着我二哥上山打猎的。”

张泽兴致勃勃问道:“山上有什么?猎物多吗?你猎过老虎没有?”

贺湛正要作答,一行人自不远处行来,他们身上穿着与贺湛他们样式差不多的甲胄,只有胳膊上所系的标记不同。

贺湛仔细认了一下,发现对方好像是神武军。

张泽翻了个白眼:“又是他!”

贺湛:“谁?”

张泽闷哼:“宋蕴,齐王妃的弟弟,当今陛下宋昭仪的堂侄,因是老晚来子,宋家都快把他宠上天了!”

贺湛有些迷惑。

张泽:“这你三哥就没跟你说过了吧?宋昭仪跟宋蕴姐弟都是出自宋家,但宋家是个大家族,齐王妃是嫡系,宋昭仪是旁支,所以一个能当正妃,一个入宫当了昭仪。不过嘛,大家都是亲戚,所以宋蕴姐弟见了宋昭仪,私下也要叫一声姑母的。”

贺湛点点头,懂了。

宋蕴走到他们面前,上下打量,哎哟一声:“你们这是犯了什么错?除了张六郎之外,我还没见过刚来第一天就被罚跑的人,羽林飞骑出了你们两个,还真是丢大脸了!”

张泽也不装死了,一骨碌爬起来,沉下脸色:“宋蕴,你说我就罢了,贺五也是你说得的?”

宋蕴挑眉:“怎么就说不得了?难不成是我无中生有,污蔑你们?被罚跑还面上有光了?不如我将你今日又被罚的事告知张侯,看你回去要不要再吃一顿排头?”

张泽气道:“小人才会背后告状!”

宋蕴冷笑:“谁说我背后告状,这不当着你的面说了吗?”

他也不再理张泽,目光落在贺湛身上:“听说你曾在城楼上杀敌过百?”

贺湛谦虚道:“那都是溢美之词。”

宋蕴哂笑:“我想也是!你要真那么能耐,怎么还会跟张泽这种人厮混在一起?”

张泽怒道:“宋家小儿,你够了啊,是不是要打一架才肯安分!”

“我要打也不跟你们俩打,掉份!”宋蕴看向贺湛,撇撇嘴:“见面不如闻名,也难怪,成日在乡野长大,也就这样了,难为你们费尽心思求陛下让你们回京,听说你还有个瘸了腿的哥哥,京城人多,可别让他出门了,免得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

他身旁那些勋贵子弟俱都哄笑起来。

张泽又要发作,却被贺湛拉住:“好的,谢谢表叔。”

宋蕴嘲笑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不敢置信:“你叫我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贺湛无辜道:“表叔啊。”

宋蕴冷笑:“谁是你表叔,别乱认亲戚!”

他话锋一转:“听说你生母曾为皇长子侧妃,娘家还是小官出身,可惜当年皇长子被废,你舅家那点小官职也早就被撸个干净了吧?你们府中上下,现在是不是连个主持家务的嫡母都没有?难怪你急着攀亲戚,不过我警告你,我们宋家,可不是你想高攀,就能高攀的!”

张泽大怒:“宋蕴,你够了啊!”

他扑上去要揍人,又被贺湛按住。

贺湛眨眨眼:“你误会了,齐王是我亲叔叔,令姐又是齐王妃,你既是王妃兄弟,出于尊重之意,我喊你一声表叔并不为过。”

宋蕴一愣,他只顾着奚落人家,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

“当然了,”贺湛顿了顿,“若是从宋昭仪那边论起,昭仪乃陛下后宫妾室之一,非一国皇后,当不得正经亲戚,你若是考虑到这一点,不让我喊你表叔,也是人之常情。没想到宋郎君也是个守礼之人,丝毫不肯逾距呢。”

刚才他比任何人都想将拳头揍上那张脸,将宋蕴打得哭爹喊娘,但他知道,头一日当差,就算要打,这第一拳,也绝对不能由他来出。他想起三哥不说话则已,一说话能把人气死的架势,不知不觉就学了过来。

果不其然,宋蕴瞪大了眼睛,好像从未受过这种侮辱。

张泽还在一旁哈哈大笑,落井下石:“没错,有表叔不当,非要把自己往低里踩,这种人我可从没见过!”

宋蕴终于忍不住了,大怒道:“我们宋家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说话间,拳头已经跟着轰了过来!

第18章

张泽猝不及防,只见对方拳头已经到了自己面门上,大惊之下赶紧往后仰,双腿却跟不上反应,眼看就要挨一记重拳。

一只手却及时伸过来,包握住宋蕴的拳头,顺着他的来势一拽一扭!

宋蕴惨叫一声,只觉手臂剧痛,身体跟着歪倒,人已经摔在地上,表情还是懵的。

身后簇拥着他的同僚也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搀扶。

“宋小郎,你没事吧!”众人纷纷问候。

反观贺湛他们这边,却只有孤零零的两个人。

宋蕴痛得龇牙咧嘴,正待发作,旁边有人低声耳语几句,他吃痛的表情扭曲片刻,恶狠狠瞪向贺湛:“贺湛是吧?我记住你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张泽:“你待如何!”

宋蕴哼了一声,也不理他,被众人搀扶着爬起身,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张泽霎时笑容灿烂,朝贺湛竖起大拇指:“你这一手可绝了,那孙子的手是不是断了?”

贺湛:“我没有用力,顶多只是扭伤筋,我没想到他这么不济事。”

他原本也可以让宋蕴毫发无伤,但对方辱骂贺融之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宋蕴只扭伤筋骨,还是因贺湛不愿将事情闹大。

张泽嗤之以鼻:“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你当他有什么真本事?高门子弟,谁不是打着进禁军混两年出去派个好差事的主意!”

说这话的时候,他似乎忘记自己的存在了。

贺湛有点好笑,扬起下巴点点不远处冷眼旁观的一帮士兵:“他们不也是陈百夫长手下的吗,怎么方才别说帮忙了,连上来劝架也没有?”

张泽撇撇嘴,不屑道:“他们既瞧不上我们这些纨绔子弟,又怕得罪宋蕴,吃不了兜着走呗!”

他揽上贺湛的肩膀:“好兄弟,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那宋蕴以后要是再找你茬,你跟我说!”

贺湛:“你又打不过他。”

张泽拍拍胸脯:“我让我的哥哥们去打啊!”

贺湛奇怪:“方才看宋蕴那样,我还以为他会按捺不住,跟我们继续动手,没想到他人多势众,反倒走了。”

张泽得意道:“你不晓得,今儿是南吕坊肖眉娘开脸的日子,京城老少蜂拥而至,就算没钱,看个热闹也值了,要知道肖眉娘以前别说开脸了,就是看上一脸,都要这个数!”

他伸出一根手指。

贺湛:“一两?”

张泽看他的眼神像看白痴:“是一百两!看一眼就要一百两,开脸是什么价,你自己想想吧!”

贺湛虚心请教:“开脸是什么?出嫁吗?”

张泽扶额:“什么出嫁,是开苞!开苞懂吗,就是初夜!”

“原来如此。”贺湛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他幼年就离京,后面那些年都在乡下度过,每日操心生计都来不及,京城纨绔子弟那些玩法门道自然一窍不通。

张泽兴致勃勃:“要不咱们也去看看吧,虽然我没钱,不过能看肖眉娘一眼也好,少女跟少妇,虽然一字之差,但风情却差之千里,现在不看,以后就看不着了。”

贺湛睨他一眼:“你很懂啊。”

张泽谦虚:“好说好说,你刚到京城,合该长长见识,兄弟我当仁不让,官府教坊,民间妓馆,我就没有不熟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只要一句话,我定能给你找出来。”

贺湛抽抽嘴角:“我记得方才季大将军给我讲禁军规矩的时候,说到不许禁军宿妓喝花酒了。”

张泽不以为然:“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没过夜,谁管得着呢,就算过夜,没被抓住不就行了?”

贺湛:“我就不去了,我想早点回家。”

张泽一脸“你在跟我开玩笑”:“这么早回家有什么可做的?你金屋藏了娇不成?连京城顶顶漂亮的女人你都不想看?”

贺湛无奈道:“我第一天当差就跟你去喝花酒,被季大将军知道了会怎么想,被陛下知道了又怎么看?家里兄弟也让我早点回去,说要带我出门走走,你去玩吧,别管我了。”

张泽意兴阑珊:“罢了罢了,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待会儿碰见宋蕴那帮人又得打起来,你不在,我又打不过他们。”

敢情这就是一直撺掇他去的原因?贺湛眼角抽搐,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辞别张泽,各自回家。

谁知回到家,几兄弟都不在,贺湛在贺融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被拍醒。

“怎么在这里睡?连被子都没盖,别着凉了。”贺融手里头还拿了本新书,估计是刚从书铺回来。

贺湛揉揉眼睛,有点失望:“三哥,你们不是说等我吗,怎么都自己出去了?”

贺融安慰他:“今日崇文馆下学得早,我们不知道你这么早就回来,还以为头一日当差要更辛苦些,你要是想出去逛,等下一个休沐日,我再陪你出去逛个痛快。”

“其实早点回来也好,有同僚喊我去南吕坊,我借口说家中兄弟在等,就推脱了。”贺湛很快就想开了,拿出一个油纸包笑道,“我回来路上瞧见有卖糖年糕的铺子,热腾腾的,想起你爱吃这口,就买了点,里头还有些绿豆糕和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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