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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60)

“大嫂有心了,我去向她道谢。”

贺嘉合上匣子,让侍女放好,又让人拿来大氅手炉,装扮妥当,这才出门。

都是一个府里住着,相距不远,几步路就到了,只是天气太冷,贺嘉一进门,就忍不住跺了跺脚。

宋氏亲自迎出来,拉着她的手往里带,笑道:“我正念叨你呢,你就来了。”

贺嘉笑道:“没打扰大嫂吧?大哥是不是还没回来。”

宋氏:“你大哥带着大郎出去了,现在还未回来,我本想着去看看庶母,你既是来了,要不要与我一起去?”

提起庶母袁氏,两人都有些相对无言。

袁氏早年便是贺泰侧妃,一家人流放房州,贺泰的其他妻妾俱都早逝,唯有袁氏与贺泰患难与共,当时贺嘉他们也还小,袁氏待他们都不错,也赢得了贺家众人的尊重。

贺泰回京封爵之后,大家嘴上没说,心里都觉得袁氏肯定也是要扶正的,谁知近日皇帝却忽然下旨,封贺泰为鲁王,又将前秦国公孤女裴氏,许为鲁王继妃。

裴氏乃秦国公裴舞阳之女,彼时萧豫自立为王,裴舞阳带兵平叛,在灵州与萧豫一站,却战死沙场,之后裴舞阳膝下无子,皇帝怜其忠烈,就没有将爵位收回,转由裴舞阳之弟继承,如今裴氏女也到了适婚年龄,可大家却没想到,皇帝会将她的婚事与贺泰扯在一起。

贺泰年过四旬,裴氏却不到双十,看在众人眼里,难免为裴氏抱屈,可从身份上来说,裴舞阳战败了,本是有罪在身,皇帝不治其罪,还为裴氏赐婚皇室,让她当了王妃,无疑已是一种加恩。

对贺家人而言,这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桩意外,对袁氏,更是晴天霹雳的打击。

她本以为自己苦尽甘来,迟早有名正言顺的一日,却不料峰回路转,半路居然又杀出一个裴氏,生生断了她扶正的念想。

贺嘉等人尚且为袁氏感到委屈,袁氏本人的心情,就更加可想而知了。

她因此大病一场,至今还缠绵病榻,没能下床,连贺家二郎贺秀娶妻也没能赶上。

宋氏与贺嘉相继叹了一声。

“事到如今,陛下已经下旨,不管心里怎么想,又能如何,只能劝慰她看开一些了。”

贺嘉忍不住道:“要是父亲早些与陛下说,陛下也不会赐婚了吧!”

人人心里都明白这一点,只是碍于孝道,不好直说。

宋氏提醒她:“木已成舟,等新王妃入了门,这番话还是不要提起的好。”

贺嘉点头:“我晓得,大嫂可要叫上二嫂,一道去探望?”

提起贺秀新婚不久的妻子,宋氏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贺秀的婚事也是皇帝定的,他娶的是英国公陆家的小娘子。

说来也巧,这位小陆氏,正是贺泰第二任王妃陆氏的侄女。

当年陆氏因嫡子贺虞落马伤逝之后郁郁寡欢,不久也跟着去了,后来贺泰被流放,跟陆家也就断了往来,如今因着贺秀与小陆氏的婚事,两家又重新走动起来,可谓亲上加亲。

相较于长子贺穆的妻子,小陆氏出身勋贵之家,身份上比起小门小户的宋氏,不知高出多少去,小陆氏自幼在那等环境下长大,自然也不可能像宋氏那样平易近人;而宋氏面对这位出身高贵的妯娌时,心里同样有些不自在。

两人之间相处不多,谈不上很愉快。

宋氏勉强笑道:“上回二弟妹见了庶母,神色似乎有些奇怪,我猜她可能不会跟我们去的。”

贺嘉没有多想:“那我们自己去吧。”

她又问起贺融与贺湛他们:“不知大哥回来,可有说起三哥五郎他们的消息?”

宋氏摇摇头,叹道:“突厥与中原,本就音讯不通,消息迟缓,他们这一去,还真是半点音讯也没有,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贺嘉有点失望,但转念又想,一日没有消息,也不能算是坏消息。

这半年多里,京城发生了许多事情,连带贺家也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唯独贺融等人杳无音信。

很多人嘴上不说,心里可能都觉得他们回来的希望不大,暗地里同样有不少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贺嘉不是没听见一些,但每次只要有谁敢当着她的面说,都会被她严词驳斥。

各路菩萨神仙,看在我诚心诚意抄的那些经书的份上,你们可千万要保佑三哥和五郎他们平安无事。贺嘉暗暗想道。

……

贺融与贺湛他们不知长安发生了什么,同样遥远的长安也不会知道西突厥这里发生了什么。

在贺湛来到这里的一个多月后,西突厥新可汗的继任大典终于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为什么封贺爹为鲁王,后面会说的~

与正文无关的小剧场:

贺湛:(可怜兮兮)三哥,我以为你会被伽罗虐待,没饭吃,瘦得皮包骨,又或者天天挨揍,没想到你还胖了一圈。

贺融:听你语气好像还很遗憾的。

贺湛:没有没有。

贺融:你咋看出我胖了一圈?我自己都没感觉。

贺湛:刚才拥抱的时候,你那腰身……哎哟!是你让我说的,干嘛打我!

第43章

贺湛在侍从的带领下进了王帐。

这不是贺湛头一回出入王帐了,他对里面的陈设布置已经熟稔于心。

但这次有些不同。

贺湛刚进去,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就被左右往外拖出去,正好与他错身而过, 贺湛余光一瞥, 认出这女子仿佛是伽罗身边经常伺候的汉人女奴。

西突厥的这位新可汗残忍嗜杀,自打一个多月前, 老可汗死后,他执掌大权, 死在他杖下的人就已经超过两只手的数目,当然,因为死的都是汉人, 对许多突厥人而言, 不算什么。

换作从前,贺湛也许还会变色,但现在, 他仅仅是扫了一眼,像所有高高在上,自恃身份的贵人那样,露出微微嫌恶的神情,避开地上被拖行出来的血迹——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的表现,才符合自己的身份,也才是伽罗等突厥贵族想要看见的。

果不其然,伽罗哈哈一笑,态度与一个多月前截然不同,甚至还带了几分亲热:“使节来了,快坐,我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

这些日子,贺湛依贺融所说,时不时与真定公主来一场争吵,然后又在伽罗面前吐槽,甚至痛骂真定公主贪得无厌,不仅想回京,还想拥有从前的身份地位等等,按照贺融的说法,共同的敌人会拉近双方距离。果不其然,几次下来,伽罗对他的态度果然改变许多,还有意无意,让贺湛去真定公主面前打探消息,试探中原朝廷的态度和底牌。

贺湛甚至似真似假地告诉伽罗,天朝皇帝其实并不希望真定公主回长安,毕竟她是前朝的公主,与本朝无关,但是皇帝爱名,又希望使臣能将公主迎回去,好在后世青史留下一笔,所以就算真定公主回去,朝廷也不会如何善待她的。而且皇帝的确流露出要嫁一位公主到西突厥的意思,但因为当时摩利可汗年事已高,朝廷不知新可汗由谁继任,所以才会派他过来先行探访一二,回去好让皇帝陛下作决定云云。

这一出真真假假的戏演下来,伽罗已经信了七八分,对贺湛等人的防备也逐渐放松,还多次邀请他出入王帐,举宴喝酒。

贺湛也发现帐中多了一位陌生的面孔:“大汗,这位是?”

对方一身中原人装扮,明显不是西突厥人。

伽罗:“这是大凉皇帝派来的使者。”

贺湛一愣,大凉?那不就是反贼萧豫?

他面色一沉,蓦地起身:“大汗这是何意,我堂堂天朝使节,怎能与反贼使者共处一室!大汗若要辱我天朝,又何必用这种法子,恕我不能奉陪了,告辞!”

“诶!”伽罗亲自起身,将他拉住,态度竟是少有的和蔼可亲,“你们怎么说,从前也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生气?来人,上酒,本大汗要与两位使者共饮!”

凉国使者拱手笑道:“大汗说得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们奉陛下之命前来庆贺大汗登基,也没想到会遇见大淮派来的人,敢问兄台贵姓?”

“薛!”贺湛冷冷道,一副眼高于顶,不屑多言的模样。

他在这里用的是薛潭的名号。

凉国使者笑道:“看来大淮的消息可比我们灵通多了,在下才刚到,薛兄就已经在此多日了。”

伽罗:“他们是过来接真定公主回去的,正好留下来观礼。”

凉国使者讶异笑道:“真定公主?那不是前朝公主么?难得大淮陛下竟有如此胸怀,想来是准备派遣新公主过来和亲了?不过大汗,恕我直言,所谓和亲,中原人惯用的伎俩,就是选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出来,或者册封一个旁支的宗室女为公主,以此来蒙混过关,哪怕是真定公主,当年在宫中,也同样是不受宠的宫嫔所出,这样的和亲,又有什么意义?大汗可不要上当受骗了!”

贺湛冷笑:“我倒是听说萧豫有个女儿,可惜已经嫁给东突厥的伏念可汗了,照你这么说,萧豫是打算让他女儿再嫁一次?”

凉国使者哈哈一笑:“我们陛下的女儿的确已经嫁了人,可如今后位却还虚悬,听说大汗有个亲妹妹,正当妙龄,若大汗愿意,我们陛下愿以后位相许,共结姻亲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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