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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侍卫带球跑(108)+番外

作者: 问尘九日 阅读记录

京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朝野里乱起来了, 缪党才敢这么不顾死活地对他出手。

就算他们此番绕路而行, 缪党的人也必定会追来, 意图将他戕害在回京路上。

此时天将明未明,远处连绵山线之后隐约能窥见几分天光。

谢时观登上半山,山上风过云不动,只隐隐约约地飘下了几粒细雪,绒毛碎屑一般,落在手背上,顷刻间便化成了水。

殿下在这恍惚之间,忽然感知到了片刻的孤独感。

山下的金陵城灯花已熄,繁华寂灭,剥去了那一身紫袍玉带、华冠丽服,原来他也不过是孑然一身、孤形只影的一个人。

他能轻描淡写地安置好旁人的归宿,却独独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

谢时观的眉眼之间忽然泛起了一点笑意,在那晦暗难行的山路上显得很黯淡,可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串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谁?这么快就找到这儿了?缪党怎么可能只派了一个人来?

谢时观迅速回身,腰际长剑随即出鞘半寸,可随着那个单薄的黑色轮廓一瘸一拐地朝他走近,殿下手上却徒然一松,像个傻子般怔楞着看向那人。

远处天光乍破、晨光熹微,而那哑巴身上拢着一层薄薄的微光,正坚定地……一步一步朝他而来。

这还是谢时观人生头一回,什么话也说不出口。那些或嘲或讽,那些戏谑与揶揄的笑意忽地便全落了下去,再也聚不起来,哪怕是一星半点。

二人在那暗弱的曙光里对视着,谢时观看见他的眼角是红的,身上衣襟也乱着,沾上了一点尘灰:“你……”

启唇的那一刻,殿下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

“你怎么来的?”

那奶娘胆儿小,见他苦苦央求,也才肯把髻间的那只铜簪丢到他手边去,沈却拼了命地磨开了手腕上的束缚,到她怀里看了思来一眼,随即便跳车而逃。

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下去,又在道旁的碎石细沙上滚了几圈,沈却顾不上看自己身上,只一刻不停地往这边追来。

可这些委屈在这哑巴心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因此他只是抬手,缓缓地:“走来的。”

“属下要同殿下一道……”还是那句话,那个眼神。

不等他比划完,谢时观一把将他拉过去,抱了个满怀:“你怎么这么笨,还不肯从命,不是说好了,让你和那崽子一起去那奶娘家里躲一躲么?”

心头那阵柔软劲过去,殿下便想起了他小腿上的那处伤,外头罩着宽袍,他看不清,于是便伸手拎起他下摆,果见那亵绊沾了些血迹,想是那处才半愈的伤口又裂开了。

为了追上他,这哑巴想必是一路跑着来的,这山路泥泞难行,他拖着一条伤腿,怎么能好?

“疼不疼?”他问。

沈却本来还没察觉,被殿下这么一问,腿上才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怕殿下嫌他来是拖累,他连忙比划道:“没、没事的,不疼,我能跟得上的……”

“疼也是活该,”谢时观却捉住了他那双手,狠狠地瞪他一眼,“叫你别跟来,才好点的伤,你就这般不惜命,故意要气死我,是不是?”

沈却摇了摇头,眼里几分无措。

这哑巴手上说着不疼,可殿下却快要疼死了,轻轻松下那衣袍,又一转身,半蹲下去,两手往后揽着,支使他道:“上来。”

沈却愣住了,杵在那儿没敢动。

谢时观也不知道他愣个什么劲,干脆便退后几步,强行将那哑巴背在了身上。

这哑巴不配合,殿下也从没背过旁人,手上动作不熟练,弄得沈却直往下滑。

他滑下去一点,谢时观便要停下来将他往上掂一掂,沈却怕摔着,便只好小心翼翼地伸手搭着殿下的肩膀,殿下脚步微停,他便有如那惊弓之鸟一般,将手又缩了回去。

“怕什么?”谢时观立即察觉到了,“不想累死本王的话,就乖乖地贴上来,手勾住本王脖子,替本王分些力去。”

沈却听了,这才缓缓地在他后背上贴紧了,双手交叉着勾着殿下脖颈,脑袋轻轻地倚在他肩上,时不时地便要蹭到殿下的鬓角。

这山间太静了,沈却几乎能听见自己鼓噪的心跳声,那样喧闹,他好怕、好怕殿下也能听见。

殿下的背脊宽阔,他不爱着厚袍,就是再冷的天,也就是这般半厚不厚的一身,里头顶多缀着一层薄薄的丝棉,沈却紧紧地趴伏在他背上,仿佛能透过那层层衣料,感知到殿下的体温。

这山路难行,谢时观走一段,便要停下来掂一掂背上那人,把人背稳了,才好继续走。

可殿下每次像掂小孩儿那样掂着自己,都叫沈却感到难堪,他身上还没好全,昨夜殿下又给他那处抹了一遍药,弄破的地方没来得及长好,还是红的。

这样一遍遍地蹭在谢时观背上,沈却身上觉得难受,心里又怕殿下能感觉到,那抵在他背上的异样又畸形的柔软。

直到如今,他还是没法正视自己的残缺,哪怕殿下曾那样痴迷地看着他的身体,他也没法坦然,只能这般又沉沦、又煎熬地往下坠着。

谢时观带着他往密林深处走去,眼下埋伏在前路上的那些人,应该已经截获了那辆空空荡荡的马车了,没寻到人,他们大概会以为雁王带人留在了城中。

现下说不准已折回去了,正在满城搜寻谢时观的踪迹。

可雁王殿下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大着胆子,打算孤身一人从那些人背后绕过去,等谷雨接到了沈向之,这些人便再翻不起什么浪了。

“你怎么舍得下那崽子的?”谢时观低声问他,他忘了他是个哑巴了,人如今贴在他身后,哪里还能比划给他看,“一会儿他醒了寻不见你,要是闹个不停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沈却的心就像被揪住了一样,他哪里舍得下?只是他不想苟且,不愿背着殿下偷生。

可殿下却不知从他这片刻的沉默之中领会到了什么,背着那哑巴勾起唇角,却抑着没有笑出声。

片刻后他才问道:“比起那小崽子,你还是更疼本王一些,是不是?”

背上的人没回应,谢时观就故意掂他,又故意将那向后揽着的手臂半放松了,那哑巴怕掉下去,就要更用力地攀住他,贴得更紧。

“是不是,”谢时观很故意地问,“是不是啊?”

沈却人在他身后,就是有心,也没法回应殿下,因此便只好红着脸,拽紧了他衣襟,很吃力地贴在他身上,不叫自己掉下去。

谢时观只是闹他一闹,随即便又将手臂收紧了,这哑巴看着单薄,可贴在他背上时,身子却是软的,环上来的手臂还带着一点香。

也不像是香,说不清是什么味,但殿下却觉得很好闻。

一闻就知道是这哑巴。

沈却不知道自己让殿下背着走了有多久了,天渐渐亮了起来,那小雪也没完没了地往他们身上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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