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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侍卫带球跑(118)+番外

作者: 问尘九日 阅读记录

这一声几乎像是一道耳光,狠狠地摔在了他脸上,打得他一时间再说不出话来了。

这酒食是他拎来的,他想也不想,便将那毒酒喂进了满常山的嘴里,是他害了老师,可是、可是……他也不知道会这样啊。

“微、微臣,”那趴伏在冰冷阴湿的石砖上的人忽然又开了口,尽管他面前已积了一滩血,“不冤枉。”

“雷霆雨露,莫非君恩呐。”【注】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嘶哑难听:“时观,不怪他,是我、我没教好他……”

“我只求你,看在往岁情谊上,替我看着他,替我……”

手臂被打断了,可五指却尚且还能动,生命行将止熄的一刻,他的指节不断地向前探,终于在那最后一刻,摸到了谢时观的鞋尖,而后整个人便僵在那儿,不再动了。

*

子时二刻,兰苼院。

谢时观手提宫灯,踏着雪,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院门,这会儿内外府灯火皆熄,这小院里更是一片寂静,透过屋侧那扇小窗,也看不见半点烛光。

那哑巴怎么连盏灯都不给他留?

殿下心里负气,可上前一碰那屋门,却发现连房门也都是落了锁的,这哑巴难道就没想过他还要回来吗?

他才刚回京,又急匆匆地去料理了那些破事,身上哪里还会带着那开锁的长丝,因此便走到屋侧,将那扇半开的小窗撑开了,而后轻巧地翻了进去。

屋内果然连半盏灯也没留。

谢时观越往榻边走,心里越是来气,他在外头累得快死了,这哑巴和臭崽子倒睡得舒坦。

因此他一俯身,故意把那双冰凉的手探进被褥里去,可才触到那哑巴的后背,褥子里睡着的人便猛然惊醒了过来,他拼了死劲地要挣起来,殿下便也拼了死劲地抱住了他。

“是我,”谢时观只以为他是睡懵了,才会这般抗拒,“你转过来看一眼,是我啊。”

这哑巴却像是耳聋了,还是那样拼了命地挣着,他不肯松手,那哑巴便干脆一口咬在他腕上。

这一口沈却用了死劲,利齿嵌进皮肉里,立时便见了血,殿下吃了疼,连掰带拽地缩回了手去。

谢时观顾不上那只腕子,方才他使的劲不小,那哑巴又和疯了似的,死活不肯放,殿下下意识便想上前掰开他的嘴看看他的牙伤着没有。

“又发什么疯呢,”腕子上的疼不值一提,可沈却莫名的抗拒却将他激怒了,“你睁开眼看清楚我是谁,沈却!”

可这哑巴却丝毫不领情,他手才松,他便抱着那崽子,迅速缩到了角落里去。

有那么一刻,沈却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什么都想不了。

那只探入他亵衣的手,再次把他拽进了那他本不愿再回想起的炼狱里去。

熟悉的小屋、熟悉的黑夜,那个人、那双手,那仿佛烙在他记忆中的,数不清的梦魇。

无论他再如何不情愿,再害怕、再疼再痛,那个人也不会将他的求饶放在心上,只会把他当做玩物一般亵弄,逼他在那无边的业火里沉浮。

那一霎恍惚之间,沈却已经分不清了,眼前这人究竟是殿下……还是林榭。

作者有话要说:

注:明末东林六君子之一杨涟于狱中濒死之际写下的文字,上下文为:“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第八十章

谢时观坐在榻边上, 借着案上那盏宫灯透出的朦胧光线,惝恍地望向了缩在床尾角落里的那个人。

那哑巴微微发着颤, 拿他当洪水猛兽一般, 连抬目看他一眼也不肯。

那件事……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

他已经改过了,也坦诚地同他摊了牌,这哑巴逃跑的事儿, 他也都做不计较了,又是好声好气地将他迎回府来, 又许诺给他和那崽子以身份地位。

他对他究竟用没用心, 难道还不明显么?

“还想要本王怎样?”雁王盯着他眼睫,看着他眼角泛现的一点微红,声音忽然压了下来, 怒也不像怒, 反倒透出几分闷倦来,“本王对你、对这崽子, 难道还不够好吗?”

那哑巴低头不应。

谢时观冷笑起来, 咬着牙质问他:“一定要这般折磨我么,沈却?”

还是良久的沉默。

心跳在谢时观的胸腔里跳得飞快, 虽然他不愿承认, 但满常山的死的确给了他很重的打击, 过了今日,朝中甚至还有一堆破事都在等着他收尾。

殿下心烦得要死, 连夜赶回府中,也不过是想抱一抱这哑巴而已。

可偏偏他却这样避着自己。

那怒意就像是一锅沸烫的滚水,一点点地往上升腾着, 可就在那怒意行将攀升到顶峰时, 那口铁锅却又像是徒然破了个大洞, 于是积累的怒意顷刻便流泻了出去。

直到此刻,殿下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件事一直都没有过去,反而成了长在那哑巴心里的一根刺,横陈在他们之间的一堵墙。

平日里不提起、不触碰,便就安然无事,可它其实就在那里。

沈却也一直都没有放下芥蒂。

谢时观宁可他捅自己一刀,见了血、解了气,心里的疤或许也就掉了。可这哑巴却偏偏不肯怨、也不肯恨,熬得那伤口结成了茧,将他那颗心也越裹越紧。

殿下忽然觉得好累。

他站起身,而后将停在案上的那盏宫灯吹熄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转身走了出去。

屋内灯火一熄,寂静良久。

榻上的沈却缩在那角落里喘息了片刻,等到那胸腔里的心跳声渐渐缓和过来后,他便俯身匆匆将思来安置好了,随即也走出了那屋。

只见那碎琼乱玉般的冬雪之下,若有似无的朦胧月光在檐下割出了一块框正的画布来,而雁王就立在那画面之中,一动不动的。

夜风拂动着他身上那垂顺的衣摆,虽看不见殿下的脸,可沈却莫名觉得,就连那背影都隐隐透出了几分寂然与落寞。

他不敢上前去,因此便只好悄没生息地站在殿下身后,陪他一道受着冻。

沈却还是第一回 ,在殿下身上看见落寞的影子,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又想起了他腕上的伤,心里便更抑不住地自责了起来。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时究竟是怎么了。

这哑巴以为自己脚步很轻,殿下应该不会发现他,可过了半晌,却忽听前头的谢时观突然开口道:“回去吧。”

沈却愣了愣。

却见雁王倏地走下了矮阶,没了顶上檐瓦的遮蔽,那细小的飞雪便蹭上了他发梢与衣袍,而后又是低低一声:“夜里冷,傻站着做什么?回去睡啊。”

可后头那哑巴却不肯动,见殿下要走,他便也低着头跟了上去,而后那样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条干净的棉巾覆在了殿下那只被他咬伤的腕子上。

这条棉巾方才叫他揣在手中,让体温给烘热了,贴上去时是干燥的,还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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