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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后第二年(59)

作者: 相吾 阅读记录

他说要陪桑萝去铺子。

岑妄的理由很简单:“外间的流言太多,我们要有些行动,不能再让人觉得我会宠妾灭妻, 而做出轻视你的事来。”

同样是昨夜用过的酒楼掌事的理由。

桑萝沉默了下。

岑妄道:“午间还可以叫醉仙楼的席面来, 他们家的酒酿鸭做的不错。”

他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所以兴致勃勃的。

桑萝反问道:“所以在世子爷眼里, 陪着我去几次铺子,就能打破那些流言蜚语吗?”

岑妄怔了怔。

桑萝道:“别说别人了, 连我都不信你是良人, 这种作戏一样的澄清有什么意思?”

岑妄道:“你还在生宝珠那事的气, 对吗?”

桑萝笑了:“我哪敢生她的气啊,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 什么都不懂,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了, 污蔑她清白了。”

岑妄默了默, 若不是知晓桑萝的性子,换做之前, 他是真会被桑萝这阴阳怪气的态度气到。但现在岑妄已经知道了, 桑萝这阴阳怪气的态度其实不是针对宝珠,如果换做别人,比如是王妃来回答, 桑萝大抵都会好好回答。

她只是单纯在针对他而已。

可是要说宝珠能做什么, 岑妄也是不信的, 因为前世的宝珠至少在他的记忆里确实没做什么, 后面王妃甚至都没有把她带去锦端,而是让她留在上京看着王府了。

岑妄让自己把那口气顺了下去,想了想,换了另一种问法:“宝珠毕竟还小,如果有什么不对还是可以纠正回来的,你也不想她日后越学越坏吧。所以你是不是发现她哪里不对劲了?如果是的话,你说出来,好歹是救人命运的事。”

岑妄这样问,桑萝倒是不好再给他脸色了,道:“宝珠的指甲全部留着,长指甲干活碍事,如果她真的在老老实实的干活,一定会指甲剪掉,最多只留下劈线分线的指甲。”

犹豫了下,她还是觉得要和岑妄讲深些。

她道:“如果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偏生她还是雏妓。我从前在书上看到过,雏妓其实是青楼里最可怜的一帮人,一般人有些年纪后被卖进去,好歹已经有了些自己的思想,所以她们会拼命抗争,还会偷偷攒钱给自己赎身,但雏妓因为被卖进去时年纪太小,基本是青楼里长大,没怎么与外界接触过,加之又有老鸨和龟/奴的哄骗以及灌输那些伺候男人的思想,她们只会认为青楼里流行的那一套才是真正的处世规则。即使眼前不断有悲剧发生,她们也只会认为是那些妓子不够美没本身不能诱惑住男人,所以最后才会遭此横祸,而她们从小被老鸨精心栽培出来,能力不俗,足够能魅惑住男人。”

岑妄面露沉思。

桑萝又道:“青楼里还有很残忍的一条规则,妓子会分三六九等,固然这是为了让你们男人多掏金银的手段,但是妓子置身事内,成了人人簇拥的花魁头牌,那也是另一种成功,所以也有不少妓子会把成为花魁头牌作为努力的目标。但只有等她们从三等的妓子变成六等,再等后来六等都守不住,她们才会醒悟命运的悲哀。”

这些事其实不是桑萝书上看来的,男人写的书根本不会谈及这些,而是那个她救过的妓子把青楼那些事骂骂咧咧说给她听的。

桑萝当时听起来就觉得很奇怪,因为让那个妓子真正决定要跑出来不是因为她真的不想当妓子了,而是一个姐妹陷害了她,把她从头牌的位置挤掉,导致她大量流失恩客,最后变成了次等的妓子,遇上的客人也从达官显贵变成了小商人,甚至还有些变态,她这才觉得无望,想要跑出来。

等后来那个妓子嫌馄饨摊上的日子太苦太累,卷了钱物跑掉又回去和文人墨客吟游湖上时,桑萝才明白了一个道理,环境真的会异化掉一个人的思想,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住本心的,所以世人才要去称赞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而雏妓,年纪真的太小了,她们可能连本心都没来得及拥有就被投入淤泥中,你又如何能让她去做莲花呢。

桑萝道:“救人,不是救阿猫阿狗,给点银两,给个窝,给点粮食就好了。如果你不能理解一个人经历的苦难,就无法明白那些苦难究竟给人带来了什么,也就永远都没法真正救得了她。”

听到这儿,岑妄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桑萝。

桑萝却没注意到这点,她向来不怎么关心岑妄,今天如果不是为了宝珠,她也不会讲这么多的话。

岑妄确实一直只把宝珠当个孩子,却忘了她的出身。

十三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但被培养出来的妓子不是。

岑妄一直觉得他给了宝珠新生,就要让宝珠忘掉红袖阁,忘掉她的出身,让她可以真正开始做人,却忘了,在让宝珠忘掉红袖阁前,他要把她先从红袖阁里真正地带出来。

如果人都没有出来,又何谈忘却?这才是桑萝那句说宝珠‘一日为妓,终生为妓’的话后真正的逻辑,她不相信王府现在给的引导是足够的。

同时岑妄也确信了桑萝的心软,因此他问道:“我以前确实不太知道这些,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我很想帮助宝珠,你可以帮帮我吗?”

桑萝不想让他一起去铺子没关系,他可以找别的事,真正能和桑落一起做的事,比如帮助宝珠。

桑萝道:“母亲在教导宝珠,我们贸然插手,不太好吧?”

你看,她都说‘我们’了。

岑妄在嘴角偷偷抿出了个笑意,很快正色道:“无妨,母亲不会在意这个的。”

桑萝犹豫了下道:“好吧。”

岑妄立刻雀跃了起来,但因为怕桑萝看出来,也只敢在心里小小的雀跃一下,面上正儿八经地道:“那我们先去找母亲问问看具体情况吧。”

桑萝道:“可以。”

她也没有拒绝他说‘我们’,岑妄又忍不住抿嘴笑了下。

于是他们先去找了王妃。

王妃诧异归诧异,但很快警觉,望望桑萝的脸色,又问岑妄:“她去打扰你们了?”

岑妄听问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王妃道:“也没什么,只是我发现她有些不大安分,后来便让她去做些粗活,一来是为了警告她,二来也是为了锻炼锻炼她心智。”

岑妄这才发现他之前的认识真的是错得有多离谱,他还觉得宝珠是个孩子的时候,王妃已经在教训她了,也难怪上辈子把她丢在上京。

那她之前在桑萝面前露出那副被欺负了的神情,也有些猫腻起来了。

岑妄问道:“母亲为何觉得她不安分?”

王妃道:“她没把自己当丫鬟。”

没把自己当丫鬟,那还能把自己当什么?岑妄愣住了。

他和桑萝离开时,再三强调要去见宝珠时,桑萝必须要在身边,他说得铮铮有词:“不然她会误会的,以为我真的对她有想法,可是我也真的不是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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