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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109)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帐子内只剩桑湄和奚旷两人。

他赤着上半身,雪白的绷带从腋下缠绕到肩头,微微渗出一些血迹。

桑湄沉默了一会儿,道:“不需要喝药吗?”

“这里不方便,回府再说。”奚旷自嘲一笑,“至少好消息是,箭上没毒。”

“为什么不涂呢?那不是更有用吗?”桑湄下意识问道。

奚旷顿了顿,才道:“大多数立竿见影的毒,都需口服,若只是在皮肉之上,效果会大打折扣。而若是沾之即死的烈性毒,因为数量稀少,总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幕后主使连箭都要重铸,想来也不愿意让毒暴露自己。”

“哦。”桑湄大约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不太合适,轻挠了一下鼻尖,才道,“抱歉。”

“为什么抱歉?”

“若不是我执意要继续寻猎,恐怕也不会被他们钻了空子。”

今时不比往日,放在月前,要是奚旷遇刺受了伤,她恐怕能乐得笑出声,但现在他们利益捆绑,奚旷不能出事。

“这与你有什么干系。”奚旷平静地说,“本就是我主动要带你出去,何况,没能及时发现,是我之过。”

桑湄微微拧了下眉头。

这时候,帐外传来柏树的声音:“殿下,奴婢回来了。”

桑湄:“进来罢。”

柏树端了热水进来,道:“那些东西奴婢都清理干净了,这个点贵人们还都未起身,少数走动的也是服侍的下人,没人往殿下帐子这边来。请殿下放心,无人看见。”

“好。”

奚旷有伤在身,不便弯腰,柏树服侍他净面洗漱,又想扶他回床上,却被他轻轻挡开:“还不至于走不动路。”

旁边的桑湄一边用热巾覆着面,一边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自己上了床,半躺下身子。

柏树道:“可要奴婢传些饭食?”

“不必了。”奚旷道,“就当我们从未起身。”

“是,那奴婢告退。”

柏树走了,奚旷轻轻喘了口气,眉目间终于露出一丝惫色。

“你也受惊了,可惜此处只有一张床,你若不介意,便也上来暂歇片刻。”他说。

桑湄定定地望着他,良久,才垂眸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道:“不必了。我就在此处,你若是有事,我也方便去办。”

奚旷竟笑了笑:“你这样子,反倒叫我有些害怕起来。”

“那就是你山猪吃不了细糠,一辈子劳碌命。”桑湄凉凉道。

奚旷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咳,咳得肩头又红了几分:“倒是头一次听到有女子把自己比作糠的。”

“有力气同我呛声,不如好好睡一觉。免得午宴上气色不好,仍叫人生疑。”桑湄道。

“罢了。”奚旷低低叹了一声,合上了眼睛。

帐内陷入安静。

紧绷的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半夜未眠的困倦便又翻涌起来。

桑湄以手支颊,微微小憩。

月轮、树林、石壁、箭光、奔马……一幕幕仿佛又重现在她眼前。

还有死去的白兔,剪碎的衣衫,受伤的身体……

桑湄猛地睁开眼。

她望向床上的奚旷,因为不能压着伤口,所以他的被子只盖在了腹部之下,露出半截胸膛与紧实的双臂。

她又想起朱策汗津津的上身来。

山里早晚冷热不均,就算是晨起打拳,用得着脱掉外衣吗?甚至脱掉外衣都打得一身汗?什么拳这么累人?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被勾破的半幅衣袖,缓缓握紧了手。

作者有话说:

一位孔雀开屏的奚先生(尾羽凋零版):要不是为了带老婆出去打猎,我怎么会受伤呢?你说是吧老婆~

一位冷漠观赏的桑小姐:哦。

(18:00还有一章。)

-

第52章

一整个上午,奚旷都在帐中休养,旁人只当他是醉卧温柔乡,也没当回事,私下相视一笑,自以为懂了宁王殿下。

中午时分,奚旷换了身黑色衣袍出席午宴,席上面色自若,举止自然,若不是桑湄亲眼所见,她也是万分不敢相信,他几个时辰前刚中了贯穿肩头的一箭。

午宴后,他继续回帐“休息”,桑湄也只能跟着他回去,在旁边听朱策禀报查到的线索。

“刺客必是高手,只可惜属下未曾亲眼得见,否则还可认一认身法。不过倒也不是全无收获,殿下请看,这是兄弟们从那密林中发现的东西。”

朱策递上一条丝缕状的布条,想来是刺客在追击时不慎被树枝勾破了衣裳,事后又没来得及清理。

“是很常见的布料。”奚旷端详道,“即使是穷苦百姓,也能穿得起这样的衣裳。”

“布料确实常见,但这染色可不常见。”朱策严肃地说,“民间大多数黑色染料,都是以树皮、果壳等浸水煮晒混合制成,工序不难,提取也快,因此所谓的黑色,其实都是极深的青黑色或褐黑色,颜色重到一定程度,看起来便近似纯黑色。然而殿下请看,这块布料的黑色,却是纯正的黑色,极适合隐匿在黑夜中,必是出自某个工艺高明的染坊。”

奚旷颔首:“可能查到?”

朱策道:“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桑湄在旁边听得昏昏欲睡,忍不住掩袖打了个呵欠。

奚旷瞥了她一眼,加快了与朱策商谈的速度。

等朱策退出大帐后,他才道:“你上午守着我不曾休息,这会儿便去床上睡一会儿罢。”

桑湄:“你真没事?”

“我看起来哪里像有事?”奚旷看着她微微浸出泪意的困眼,语气轻柔,“若真的有事,我叫柏树便行了。”

“……也好。”桑湄实在太困了,吃完饭就困得更厉害,见他看起来确实无碍,便不再客气,上床睡觉去了。

这大帐遮光性不错,放下门帘,便只有屋中一排烛台照明。奚旷熄了几盏,方便她休息,只留了桌上两盏给自己。

桑湄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微微睁着一线眼睛,从睫毛缝里看他。

奚旷站在桌前,微微弯腰,神色庄重认真,仿佛正在阅读什么重要卷宗。然而,他手里拿的不过是一把小刀,正在烛光下,给猎回来的那只白兔细细剥皮。

桑湄心想,他这身黑色衣裳,倒是比白色更适合他。

能遮得住伤口血迹,也能藏得住无尽幽夜。

未时将尽,外出打猎的青年们纷纷携战利品而归。笑声、闹声、议论声不绝于耳,哪怕帐子放下,也阻隔不了外面嘈杂的乱声。

桑湄起身。

“不再睡一会儿?”奚旷问。

桑湄摇摇头:“左右也睡不着了,出去看看热闹罢。大家应该都等着你呢。”

她收拾好仪容,戴好面纱,跟着奚旷往外走去。

路过桌子时,她看见上面只剩下一张干干净净的兔子毛皮。

桑湄:“……”

“怎么?”奚旷注意到她的表情,“兔毛可以切割后用来装饰,兔肉我让柏树带下去处理了,晚上你就可以吃了。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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