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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125)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子时过半,多景台底楼,悄悄开了一道门缝。

一个人影从门后闪了出来,左右看看,而后小心翼翼地合上门,提着裙角,快步往外奔去。

为了防止被亲卫逮住,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赶到老地方。

今夜月色很好,透白的月光落在王府院墙之内,为她略显焦虑的脸,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听露。

她快步小跑着,因为太过紧张,甚至还不慎滑了一跤,好在地上干干净净,没碰着什么东西,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她嘶嘶地抽着气,捂着撞痛的膝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慌张地左顾右盼,确认没有招来人后,努力往目的地走去。

终于,她来到了西边墙根的第二棵树下。

听露缩在树影下,从袖口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踮起脚尖,奋力塞进了树干中。做完这一切,她没敢久留,又提着裙子匆匆溜了。

半盏茶时间后,不远处的灌木花丛中,缓缓步出一个人来。

倘若听露在此,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早该睡下的桑湄!

桑湄气定神闲地走到树下,点燃火折子,去搜寻听露留下的痕迹。

她一点也不怕有人过来,因为亲卫的巡逻图在她手中,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亲卫的巡逻时间和地点。

从那日问风检举开始,她已经猜到了听露和郑长史的传话方式。

他们各有职务在身,王府里人多眼杂,白日不便见面,而夜晚时间又不好把控,因此,两人传话,全靠这棵树。

譬如今日,早晨在送奚旷远行时,桑湄余光便瞥到,听露朝不远处的郑长史悄悄比了个手势。

也就是说,今晚有事要说。

她早早地歇下,实则只是熄了灯,窗缝留一线,静静观察听露的动向。

趁着听露去茅房的机会,她悄无声息地下了楼,提前守在了这棵树旁边,果然被她抓个正着。

轻柔的火光映亮了树干,桑湄仰着头细细找了两遍,终于被她发现了端倪——这树上有一个被虫蛀过的小洞,此时此刻,里面正塞着一卷细细的纸条。

难怪问风来看过,却没有发现,这么小的洞,若不是带着照明的工具,谁能发现?

桑湄抬手取下,把纸条展开,皱巴巴的纸上,写着几个粗糙的字:或有孕。

因为问风刚被赶走,听露不敢有小动作,忍了这么久,终于忍到了奚旷离府的这一天,马不停蹄地来传消息了。

桑湄笑了笑,掐着纸条边缘,又另外拈起两指,将纸条一撕为二。

一张“或”,一张“有孕”。

她把“有孕”重新卷成细条,塞回了蛀洞中。

然后,悠悠然回到了先前藏身的灌木花丛。

过了半刻钟左右,一队亲卫巡查路过。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一个男人的身影,匆匆跑来。他在树干上轻车熟路摸索了两下,然后左顾右盼,又匆匆离开了。

王府中多了亲卫巡逻,想必今日出来,有些困难罢,郑长史?

重重花影之后,桑湄勾起唇角。

那张写着“或”的小纸,已然被她捻成了芝麻大小的碎屑,埋在了土层之下,无声无息化作花肥。

-

听露昨夜睡得不好,早晨打着呵欠出来时,却见桑湄正倚在楼梯的栏杆边上吹风。

她吓了一跳,做贼心虚,连说话都磕巴起来:“桑、桑姬,今儿起这么早?奴婢这就去打水……”

桑湄不置可否。

洗漱完,听露又端来了一碗酸梅酪,笑道:“桑姬快尝尝,听说是厨房一大早就起来做的。”

桑湄果然眼前一亮,慢慢吃完了,一边用帕子擦着嘴角,一边点头道:“不错,去赏。”

结果听露刚出去没多久,很快又跑了回来:“桑姬。”

桑湄正在看书,闻声头也没抬:“怎么了?”

“门房那边来人通报,说是楚瑟姑娘来了。”

“楚瑟?”桑湄讶异,“我近日又不曾找过她,她来做什么?”

“她说她是来向桑姬辞行的。”听露也觉得有些惊讶,“按理来说,这种事不该打扰桑姬,但门房那边想着,桑姬既然是喜欢看她的戏……”

“还不快传。”

“是!”

过了片刻,听露引着楚瑟来到了多景台。

这是楚瑟第一次进到王府深处,满目美景,掩不住眼底惊叹。等到上了楼,看到门后一地的兔毛毯时,更是瞪圆了眼睛。

桑湄道:“进来罢。”

楚瑟看了看门口那双干干净净的绣鞋,面目扭曲了一下,脱下自己沾了泥尘的短靴,只着足袋,万分慎重地踩在那雪白的毯子上。

房门在身后合上。

桑湄扑哧一声笑了,一边斟茶,一边道:“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楚瑟无奈:“早知要进桑姬屋子,屋内又是这般陈设,民女早上就穿双崭新的足袋来了。”

“没事,我不嫌弃你。”桑湄揶揄着,把一盏茶推到她面前,“听说你是来向我辞行的?怎么,终于还是决定要去长安?”

楚瑟行了一礼,在她对面拘束坐下,道:“不错。民女已与芙珠彻底说开,也向戏班众人说明了我们的分歧,端看他们的选择。”

“他们的选择是什么?”

楚瑟苦笑了一下:“只有少数人愿意跟我走。但却不是桑姬说的那样,我不如芙珠得人心,而是许多人的家小就在此处,不愿轻易搬迁。他们甚至还想劝我留下,只是我拒绝了。”

“这么说来,愿意跟你走的,都是深信于你,且没有家小、无牵无挂之人?”

“差不多。”

桑湄微微一笑:“那也不错,这样一来,你在长安成功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楚瑟一愣:“为什么?”

“要想成事,人多固然好,但若人不够多,那就要精。如今跟在你身边的,自然就是‘精’了。首先,他们信赖你,这于你掌事有利;其次,他们无牵无挂,不容易因为家中琐事分心,自然就能专注打磨本领;最后,他们跟随你去了长安,人生地不熟,没有退路,唯有尽力一搏——你看,这样,不是就更容易成功了吗?”

楚瑟半张着嘴,捏着茶杯,好半天才道:“……桑姬所言,甚是有理。民女竟不曾想到这一层,光想着人不多,因而有些失落。”

“失落归失落,你不还是坚持要去长安吗?”桑湄笑了一声,“可见你自己就是个不服输、敢拼敢闯的性子。”

楚瑟摸了摸鼻子。

“不过你来得正好,你不来,我也想着要找个时间,与你说一说话。”桑湄道。

楚瑟:“发生了何事?”

桑湄的笑容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静与严肃,她望着楚瑟的时候,那双冷潭一般的眼睛,令楚瑟情不自禁地一颤。

“你要去长安,是打算何时动身?”

“过个三五天罢,只等大家把行李收拾完,就走了。”

“那可否,捎上问风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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