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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128)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她不可以是“死亡”,必须是“失踪”。

只有这样,她才能有名正言顺回到奚旷身边的时候。

她知道奚旷有野心,却并不知道他究竟如何计划,他也并不想与她就此深谈。因此,她只能靠自己。

她想要的东西,得自己去争取。而不是坐在王府里,等着奚旷赏赐给她。

而她将来会回到奚旷身边,自然也是为了得到,更重要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屏住呼吸,沉入水下。

整个后花园,虽是建立在巨大的池水之上,但说到底,这池水也是人工开凿,终有尽头。池水尽头,便是高墙,墙下有暗道,以引外流。但这条暗道,却不是一条通畅的水道,接口处以砖石垒成,只留几处米字形的镂空砖,供水流汇入。光看大小,根本不足一人通过。

这既是为了把一些不干净的异物挡在墙外,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从墙外水道潜入,行不轨之事。

但这怎么能难得倒桑湄?

每过一段时间,随着淤泥的累积,水道必然需要重新疏通一遍。而宁王府刚建成不久,还不需要如此,所以也没有人去想过,要取走这几块米字形的镂空砖,重新洗刷,免得堵塞了水道。

水流并不算脏,但因为是黑夜,所以目不能视,桑湄咬着一根空芯的茎杆换气,在水下摸索着砖石的榫槽衔接。

水边终于响起了疾行的脚步。

扑完了火的亲卫们,分散成几队,以多景台为中心,开始逐一向外搜查。

这是一队来后花园搜查的亲卫。

桑湄停下了动作,闭着眼睛,把在水面上冒了个尖的茎杆往下微微收了收。她特地挑选过了,将这茎杆刚好藏在了水边生长的莲叶之下,如此一来,既不会被滴入雨水,也不容易被人察觉。

岸边的人似乎在说什么,但桑湄听不真切。

但她并不着急,事态紧急,他们不可能在此地久留。王府中若是没有线索,那就只能到王府外去搜。

但今日是千秋节,人潮汹涌,哪里是那么容易搜到的?

更何况,他们一定以为是自己受了伤,被某路刺客劫走,哪里会想到,自己其实安然无恙,更不存在所谓的刺客呢?

水边的动静终于没了。

桑湄又等了一会儿,悄悄浮出半张面孔。

夜雨无休止地打在莲叶之上,噼里啪啦。她轻轻拨开一点,岸边的青草已经被人踩得横七竖八,高墙上甚至还有几个脚印,想必是这些亲卫搜寻无果,直接翻出了王府,追击刺客而去。

她重新潜入水下。

她亲眼看过了宫中那么多池塘的引水开凿,又在藏书阁中看过了那么多宫廷修缮记录,像这种模仿南方园林的水道设计,不会有第二种答案。

终于,她的长指穿过镂空的砖石,反手按到了某个附近的槽口,细细的石栓被推开,她稍一用力,便拔出了那块砖石的一半。再收回手,在这一侧的某个槽口处一压,那块砖石便被完好无损地取了出来。

洞口从只能容纳一只手臂通过,变成了能容纳半个身子通过。桑湄又如法炮制,相继取出了其他几块砖,抱在怀里。

她扶着砖缝,仰面挤进了那一道细长的豁口。

多亏她身形细瘦,才能在抱着砖、还背着一只小包袱的情况下,挤出这道口子。

随着她的动作,嘴里咬着的茎秆被迫折断,没入水中。她索性丢掉,先将那几块砖石在豁口上随手一摆,然后憋着一股气,往上游去。

没游多远,她便碰到了水面。

愈是此刻,她愈不敢大意,她勉强睁开眼,水面上有些光亮,但并不多。

她稍稍探出一个头,果然,自己还在水渠之中,只不过这条水渠,是王府外的水渠,通往的是护城河。

头顶正上方是一条长长的石盖板,应该是为了美观而特意放置,盖板之上凿出一排排孔洞,她仰头望去,孔洞之外,能看到悬挂着灯笼的长街,只是这条街上行人不多,显得有些空旷——千秋节,百姓纵然是赶热闹,也不会赶到王府边上来。

她试着推了一下头顶的石盖板,并不重,很容易就能推开。

这是官府统一放置的水渠盖板,既能有承重之力,方便行人马车过路,又能保护水渠,免受磋磨。必要之时,也可轻易掀开,方便清理淤堵。

桑湄对周围环境心里有了数,再次沉下水去,把方才因为急着换气而匆匆搁置的镂空砖块重新放归原位,让人看不出动过手脚。

然后她又游到水面上,顺着水渠,往外游去。

奚旷一共给她留了五十名亲卫,如果不出意外,等发现她消失后,王府中至少要留两人守住多景台,勘察现场,再留至少十人率领普通护院,把守住王府各处要道,反复搜寻可疑痕迹,再拨五人速速召回今夜外出游玩的下人,并仔细盘查未出府的下人的行踪。最后就剩下三十几人,分散在偌大通宁城中,寻找她的踪迹。

他们刚离开王府不久,应该不会这么快折回。桑湄等到周围再无行人,猛地掀开盖板,从水渠中爬了出来。

她浑身湿透,水顺着裙角滴滴答答了一路,但全都被天降的雨水盖住。

像宁王府这样的风水宝地,能住在周边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平庸之辈。

不是有点头脸的官员,就是有点根基的豪族,再不济,也是有钱的商人。

然而,也正因为是这样的人家,亲卫们在没有得到宁王的点头时,是不敢擅闯的。并且在常人的思维中,一个刺客要藏身,必是藏在人多混乱的街坊小巷之中,不可能往秩序井然的府邸里藏。

正所谓灯下黑,那些亲卫见惯了东躲西藏的敌手,哪里会想到,他们要找的人,正堂而皇之地行走在其他豪宅的墙檐之下呢?

桑湄打开包袱,抽出一件极细薄的春斗篷——她没有从房中带走任何衣物,因为那些衣物都是登记在册,一旦少了一件,很容易就会发现,只有这件,乃是潘夫人赠给她的礼物,不在记册之列。

这件斗篷其实毫无防风御寒之用,纯粹是图个轻薄好看,叠起来也就一个指节厚,今年在年轻女眷中十分流行。这正中桑湄下怀。

她靠在墙角,先用力拧了拧自己身上的水,再用力拧了拧斗篷里的水。展开时,斗篷虽然仍旧潮湿,但至少从外面看,只像是被雨水打湿了表层而已。

她披上斗篷,戴上兜帽,又把裙角往下扯了扯,遮住自己光着的脚,然后匆匆往街道尽头热闹之所而去。

子时过半,通宁的百姓仍在狂欢。小贩带着斗笠,挑担叫卖,不放过这难得一遇的繁盛夜市。

“卖花——便宜的花——姑娘,买花么?”

几个少女撑着伞,聚在摊前,弯腰翻着担子里的花枝。

“你这里面,都没什么好看的花了呀。”有少女摇头道。

“姑娘你看,都这么晚了,还下着雨,花儿娇嫩,太容易被打散啦。好的都早就被挑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花不多的了,要不,我怎么会便宜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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