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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15)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因为他根本没有在听。

当她在他面前驻足的时候,他只觉脑子嗡地一声,天地间什么都远去了。

怪不得已经到了春日,人人春衫轻薄,她屋中却还铺着兔毛毯子。

只因她藏在流光裙面之下的,是一双莹白的赤足。

作者有话说:

没见过世面の单纯少男の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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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清鸾公主口口声声说他欠她两条命,奚旷本以为自己会被严惩一番,结果最后,他竟然全须全尾地退出了公主居室,走的时候,手里还提了一个铁笼——里头关着那只胆大包天的野猫,只是已经死了。

“玄猫不吉,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暗示,本宫心里不踏实。”公主是这样说的,“这些民间传说虽不足信,却也不能不考虑。听说昨日撷阳郡郊外十里处走山了,毁了不少田户人家,明日你便同本宫一起去看看,那地方可不好走,也算是抵罪了。”

撷阳郡周围小山众多,走山也是常见之事。昨日的走山奚旷略有耳闻,但是并无人员死亡,郡守已派人去处理了。按理来说,也轮不着她这个赋闲,哦不,是守孝的公主来管,但想起她在府中放浪形骸、在府外故作姿态的模样,奚旷又觉得,这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百姓遭难,大慈大悲的清鸾公主怎能不亲赴一线慰问呢?

哪怕她在人后铺了一屋子的兔毛毯子,贴身侍女要服侍,都得换了鞋,只着干净的足袜才能靠近她,她在人前,也一定会不惧坎坷、不惧脏污地大发善心的。

奚旷沉默着走出公主府,将死去的野猫处理了,可等回到自己屋的时候,却发现秋穗正在门口等他。

他顿了一下:“秋穗姑娘,公主还有吩咐?”

秋穗:“这个给你,公主说弄脏了,不要了。”

她递过来的,是一块叠好的兔毛毯子。奚旷接过展开,雪白的绒毛之上,赫然是几只带泥尘的脚印。

他有些尴尬:“公主是要让卑职丢掉?”

“随你。”秋穗笑笑,“只是公主不想要了,便给你了。”

“那……”

奚旷本想说,屋中少了一块毯子,不会太突兀了吗,转念又想公主府怎么可能缺毯子,便不操这份闲心了。

这兔毛毯子,留着,对他而言毫无用处,可丢了,好像又有糟蹋之嫌。奚旷一边琢磨着,一边顺手把毯子给洗了。

侍卫们的住处是一个大通院,每人一间小屋,共用一个庭院,奚旷不想被别人看到这块毯子,免得解释起来麻烦,于是便把它放在自己的房间里阴干。

次日,公主出门。

今日的她也是粉黛不施,着一身简单素裙,发间更是只簪了一根白玉簪。

奚旷看着她上了马车,随后秋穗也钻了进去。

车驾起步,除了车夫,只带了四个侍卫,要不是去的地方刚发生了走山事故,亲民的公主殿下还可以带的人更少。

奚旷跟在车侧,默默地骑着马。

目的地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但今日天气似乎不太好,有些闷闷的热意,云层也有些厚。

走到半路,侍卫长叩了叩车壁,说看天色恐怕要下雨,公主不妨换个日子再来。

过了一会儿,秋穗转达了公主的意思:若是真的下雨,那更要亲自去现场瞧瞧,郡守安排的差役有没有好好做事,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得明白。

好在直到抵达村落时,都没有下雨。

侍卫长迎着公主下了马车,差役和百姓听说公主来了,立刻便来见礼。奚旷翻身下马,冷眼旁观着她与百姓亲密交流,又细细问了差役问题,提着裙子在新建的屋舍结构边上绕了一圈,点评几句,仿佛真的很在意民生的样子。

百姓们见公主如此没有架子,也都围着公主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有些受灾严重的,还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公主见状,立刻让秋穗拿出备好的钱袋,在与差役核对过各户受灾情况后,将抚银分配着发下去。

这倒是她的私银。

侍卫们本是为了保护公主而来,可公主不排斥与百姓接触,哪怕他们身上满是汗臭,她也浑然不在意,那侍卫们也没什么好驱赶的。

至于这坑坑洼洼的泥地,公主走得面不改色,偶尔踉跄了一下,也立刻便被秋穗扶住。

哪怕人群中有心思浮动的青年,对着年轻貌美的公主看呆了眼,但碍于一堆差役,和那几个看起来就很凶的侍卫在旁,也不敢干什么逾矩之事。

看着被百姓簇拥在中间,素白衣衫都沾了泥点的清鸾公主,奚旷忽然想到,其实换作是他,他连做戏也不会做。

走山是天灾,怪不到官府头上,更不是她一个公主的责任。

她如何奢靡、如何放浪,和她的父兄相比,都不算什么事,更何况,她其实也只在自己那一间屋子里奢靡,只在那一间屋子里放浪罢了。

能数年如一日地,对外保持自己的清高形象,也是一种本事。毕竟受她恩惠的百姓,都是真的受了。

她实在懂得,如何拿捏人心。大政是她的父皇在制定,落实是她的兄弟在执行,她区区一个公主,纵使地位尊贵,又能如何呢?她唯一能做的,不过只是怜惜每一个在她眼前示弱的百姓罢了。

哪怕并不能治根,她的善意与亲切,也足够令人感激。

可她一个公主,纵然有再好的名声,又有何用呢?为了将来嫁个好驸马吗?可她都是公主了,哪怕骄名在外,也定有大把的好儿郎供她挑选。

清鸾公主已经十七,若不是被皇后之死耽误,眼下就算没成亲,也该议亲了。就算是普通人家,守孝的同时暗地里也会悄悄开始相看人,只等一出孝期便定亲。可她要在这撷阳郡里守三年的孝,哪来的人给她相看?还是说,她在建康已经有了驸马人选,只等回去便成亲?

想到这里,奚旷不由有些不快。

无论有没有驸马,无论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是怎么放肆,那也不应该衣衫不整地见他啊!这成何体统!

可一想到那被雪白绒毛包裹着的一双赤足,他又不由喉头微动。

足趾之上涂了鲜红的蔻丹,孝期里本不该有这样鲜艳的颜色,可她偏偏涂了,还涂在了最不会被人发现的位置。

那又为什么要让他看到呢?

是看他如同看蝼蚁,被蝼蚁看到了也无所谓,还是他……就是可以看到的人呢?

毕竟,连侍卫长都不能轻易进公主的内院啊。

他忽地想起,从一开始,他不愿意在公主府长留,就是因为公主身份高贵,又意图不明。他已经过惯了普通人的平淡生活,不愿再卷入一切复杂的关系之中。

从不收留外人的公主,忽然就收了他入府;从不对男子开放的内院,忽然就让他入内。越想越奇怪,越想越危险。

奚旷猛地晃了一下头。

真是越想越离谱了,但愿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

他入府几月,见公主也不过三面,他其实根本不了解她,说不定在建康的时候,公主也干过类似的事情,只是不为人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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