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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155)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奚曜摸不着头脑,一边反复回忆自己是否有所疏漏,一边悻悻地乘车朝东宫回去。

而太极宫里,一想到方才满脸期待的奚曜,奚存都气笑了。

“朕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奚存骂道,“老大一走,他就巴巴地来请功了!字里行间恨不得把老大踩进泥里,把自己捧到天上,真当朕老糊涂了不成!”

“陛下息怒。”尤荃劝慰道,“太子殿下也只是想为陛下分忧,得到陛下的肯定罢了。”

“哼,他还替朕分忧,朕的忧还不是被他造出来的!”奚存啧了一声,吐出一口郁气。

那天把奚旷赶出太极宫后,他越想越不对,便派人去东宫盯着动静。结果还真被他的人发现,太子在长安城中有一处私宅,里面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叫太子行事那般谨慎。碍于当时东宫亲卫在把守,奚存的人不好靠得太近,等太子一走,躲过少数几个守卫一看,原来那宅子里就一个婆子和一个婢子,约莫还有个女人在屋里,只是没有出来,见不着人。

奚存得知后大为光火,前脚宁王来找他要女人,后脚太子就去偷见女人?

“太子私宅那边,查清楚了没有?何时置办的宅子,何时藏的人,又藏的是什么人?”奚存不耐烦地问道。

“吴校尉还在查,尚未给出消息。”尤荃答道。

“让他快些,别的可以暂且搁置,那个藏起来的女人究竟是谁,务必查清!”

“是。”

而东宫里,奚曜刚与幕僚复述了一遍方才在太极宫中的情形,还没等几人商讨出陛下为何如此态度,就见一名亲卫神色凝重地步入,在奚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奚曜愕然,“这几日有人在打听那宅子的事?”

“正是,只是对方似乎也很小心,属下不知道是谁。”

奚曜皱着眉,对着幕僚挥了挥袖子,幕僚便顺势退下,只留他们二人。

“难道是我近来待月娥不好,让她瞧出了端倪?不应该啊……”奚曜喃喃自语。

可若不是太子妃,或太子妃的娘家,那又能是谁呢?

“宅子的痕迹,一时半会清理不干净便罢了,当务之急,是马上把里面的人带走,然后——”奚曜沉下脸,在喉咙边比了个动作,“绝不能留有后患,知道吗?”

“属下明白!”

看着亲卫匆匆出去,奚曜仰倒在椅子里,背上后知后觉地生了冷汗。

不管月娥是不是起了疑心,只要宅子里没人,那一切便有了可说道的余地。

自己的亡母虽出身显赫,但嫁给父亲时,其实也只是顶了个贵女的名头而已,毕竟当时的奚存已是将军,只能娶有名无权的世家女,不能娶有权无名的官宦女。母家徒有爵位,没有实权,帮扶有限,因此他才更需要依靠太子妃娘家之力,稳住自己的太子之位。

唉,只是可惜了那样一个美人……

傍晚时分,吴校尉匆匆入宫。

“陛下,出事了。”

只一句,就让奚存停住了原本拨弄兰草的手。

吴校尉吸了口气,如实禀报道:“今日未时初,太子私宅外停了一辆马车,未几,一名女子在婆子与婢女的陪同下上了马车。那女子先前几天并未出门,只有今日能瞧见脸,可惜从门口到马车时间太短,来不及看清细节,只能确认,是一位极为标致的美人。”

奚存眼神暗了暗:“然后呢?”

“那马车一路出了城,往灵石寺去了。末将一路追踪,亲眼看着那女子入了佛堂拜佛,但却久久未出。后来末将率人进去一看,里面早没了那女子身影。末将又率人在附近搜寻,最后在佛堂后约莫百丈的一处山坡上,发现了一些新鲜的血迹。末将怀疑,此女以及陪同的婆子婢女,均已遭人杀害。”说到这里,吴校尉伏身叩首,语带畏惧,“末将办事不力,恳请陛下责罚。”

奚存没有说话。

殿中安静得越久,气氛就越发凝滞。

无形的压力恍若巨山一般,压得吴校尉喘不过气来。既是因为他办事不力,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不慎窥破了这对天家父子间的微妙龃龉。

吴校尉抬起头来,惶然道:“陛下……”

只听哐的一声,一盆被宫人精心养护的兰草摔碎在地。奚存单手撑在桌沿,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浮动,双眼迸出冷光:“去查,那身份不明的女子,到底是谁!若是查不到,提头来见!”

“末将领命!”吴校尉再不敢多说半个字,风一般地逃出了太极宫。

-

奚旷出了长安城,长安城内的山雨欲来,自是与他无关。

他骑着踏雪,从长安走到通宁,其间千二百里,不过是无主的游魂在飘荡。

他记得第一次来通宁时,刚刚开春,草长莺飞、春光烂漫,而她坐在马车里,冷着脸,让他把她身上的锁链解下来。

而如今,再一次回到通宁,已经入夏,艳阳高照、蝉鸣不休,她却已经不在了。

他宁愿被锁着的人是自己,把另一头交给她,让她牵着自己远走。

站在王府门口,他负手久立,仰头看着金光闪闪的“宁王府”三个大字,忽然有种朦胧的错觉,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等他醒来,他看见的仍旧是撷阳郡中的“公主府”匾额。

听说宁王回来了,朱策急急忙忙便赶了过来:“殿下此去长安,可有查出些什么?”

奚旷摇了摇头:“无非就是那样。”

“那桑姬……”

奚旷闭了闭眼:“我迟早会把她找回来。”

“上次殿下让人查的戏班的楚瑟姑娘,因为之前殿下走得太仓促,没来得及禀报,殿下还要听吗?”

奚旷想起自己之前毫无根据的推测,什么桑湄与戏子勾结出逃,便觉得荒唐至极。

“她有嫌疑?”

“倒也不算……”

“那便不管了。”奚旷恹恹地说。

“郑有钧已按殿下的吩咐,丢去山里喂狼了,属下这儿也拟了一份因公殉职的奏报,只等殿下回来盖印。”不管和陛下撕没撕破脸皮,但该补的流程还是要补上,“还有听露,仍在牢里关着呢,殿下想如何处置?”

奚旷刚想说“一并杀了”,话到嘴边,却又落回了肚子里。

杀了听露,那他所没能在场的、桑湄在王府里生活的那些时光,岂不是就要永埋地下了?

不,不能。

“把她调到本王身边伺候。”奚旷说。

背弃主子的奴婢不能要,但他不是让听露来当奴婢的,他要让她反反复复地回忆记忆深处与桑湄的一点一滴,反反复复地讲给他听,这样,他走过王府的每一个角落时,都能看到桑湄的旧日影子。

朱策道了声是。

然而一走出石径路,奚旷便像脚下生了根一样,不动了。

不远处的多景台旁,秋穗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谁也没有说话。

朱策轻咳一声,道:“秋穗姑娘自打到了王府,就日日徘徊在多景台边,连我们都不许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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