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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182)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奚旷接过,细细地擦拭干净虞春娘的脸,又擦了擦她的鬓发,可惜血渍早已渗透,连那几缕白发,都被染上了颜色。

“母亲把我们都骗了。”他低低地笑起来,喉间也仿佛泛起了腥甜,“她替我动的手,甚至都没有知会我一声。”

朱策惊呆了。良久,他才犹豫着道:“外面反抗的金吾卫,已悉数清理干净,皇城内已由骁卫掌管。但消息恐怕已经走漏了出去,不知殿下可有拿到传位诏书?”

“没有。”奚旷冷漠地说,“不重要了,那些人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史官爱怎么写,便怎么写。一个造反上位的皇帝,有个造反上位的儿子,不是很正常吗?”

传位诏书,有,自然是最好,没有,那也不会影响他的脚步。

他与废太子所做所为,并无差别,只不过,废太子是败者,而他,是胜者。

大乾盛启二年,新春佳节,太子谋逆被废,皇帝病重,召宁王入长安。

所有人都以为,宁王已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太子,然不知为何,废太子流放那日,宁王逼宫,皇帝驾崩。据传太极宫前血流如海,地上的石砖缝隙,几天几夜都没能清理干净。

当日,废太子的囚车在长安城外遭遇劫杀。有人看见,为首的人,乃是千里而来的通宁刺史。

自此,皇宫被宁王手下悉数占据,而长安城内几处反声,亦被铁血镇压。

工部从五品水部郎中孟敬升,成了第一个到达皇宫的臣僚。

空气中飘荡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然而他在恢弘正门前,面不改色,声如洪钟,撩袍下跪:“国不可一日无君,臣孟敬升,恭请宁王殿下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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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比太子被废的消息传得还快。

但传到九沂镇的时候,细节已经缺失了许多,许多百姓都觉得,皇帝本来就病重,那么他病逝后宁王继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登基,自然也要做点什么。首先是恢复了之前被废太子打断的打通南北河道计划,继而砍掉了好几个只捞油水不干实事的冗余官位,最后是调整了今年的税收分成。前两者成效尚不明显,但后者,却受到了百姓的一致拥护。

春天到来的时候,百姓们的谈资很快就从“减税令”变成了“陛下要找的那个桑姬”。

而故事的主人公,桑湄,正和她的两个随从,小木屋里围桌而坐,小酌怡情。

“孟大人说,当今陛下自登基后,便一直在派人寻找小姐下落,但一直无果。孟大人曾因‘发现小姐失踪’而与陛下吵架,然从始至终,陛下都未反驳大人一句。”随从道。

因孟敬升在奚旷心中扮演的角色,一直是个与桑湄相熟、但并不十分亲近的亲戚,所以一开始发觉“桑湄失踪”的时候,他去找奚旷要过人,奚旷对他的指责照单全收,并未置气,但事后却从未停止过寻找桑湄的行动。

新帝登基,后宫空无一人,群臣自然要上书选妃。孟敬升感受到了危机,又因为迟迟找不到桑湄,他为了保住与奚旷的这一份“姻亲关系”,还暗示过奚旷,实在找不到的话,追封桑湄也可以。结果奚旷大怒,直接撕了他那封奏折,让人丢在了孟宅大门前。

至此,孟敬升才敢彻底确定,他这个外甥女,竟是真的吃定了奚旷,不由对她更加刮目相看。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桑湄慢悠悠地抿着酒,“他把我的画像贴满了各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通缉要犯呢。为防意外,我也不好在山下待太久,你们跑上跑下的,着实劳累。”

她上次下山,在告示栏看见了自己的悬赏启事,吓得她赶紧捂紧了头巾,扭头就走。不过话说回来,她在宁王府的时候并没有画过像,现在贴在各州的画像,大约都是奚旷让人从南邬皇宫里保存的画像上临摹下来的,上面还是十五岁时刚及笄的她。

“小姐客气了。”随从们道,“不过陛下此举,终究欠妥,如今人人皆知小姐下落不明,岂不是有损小姐名声?小姐将来回宫,恐怕非议甚众。”

桑湄笑笑:“他都开始贴画像寻人了,想必是能用的方法都用了一遍,已是山穷水尽。就算不写名姓,那南邬的百姓一看画像,不还是可以认出?这与掩耳盗铃又有何异?至于名声,我自有办法。”

一个皇后的名声,由两部分构成。一是身为女人的名声,若不守妇道、不安于室,便容易遭到丈夫嫌弃,这点在她身上不必考虑;二是身为国母的名声,若挥霍无度、刁钻刻薄,那便容易遭到群臣弹劾、百姓怨怼,她若要当皇后,南邬百姓必是全力支持,而不了解她的北炎百姓、北炎臣子,也许颇有异议,这才是她真正要面对的事情。

“如今后宫空置,群臣恐怕已经为了他身边的位置,抢破了头罢。”桑湄托腮,眼中难得燃起几分兴趣,“他们大概都以为我死了,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会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呢?”

太有意思了。

与人斗,真是其乐无穷。

“对了,小姐,今日我们在街上,看到了一个人。”

桑湄挑眉:“谁?”

随从答:“是之前在蹇州时,经常来客栈里找小姐的那位公子。小姐走之前,还专门去找过他一次。”

“魏庭辉?”桑湄惊讶地放下了酒杯,“你们在九沂镇的街上看见了他?”

“正是。他当时正在一家面馆里吃面,我们瞧见了她,但他并未瞧见我们。我们想着,先把这事告诉小姐再说。”

桑湄拧了拧眉,疑惑不已:“他来做什么?找我?”

“小姐之前与他说过,自己在九沂镇的事?”

“确实说过……”

两个随从对视一眼:“会不会是他在蹇州看到了寻人启事,为悬赏所动,然后想去长安上报皇帝……”

“那倒不会。”桑湄说,“且不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他真有此心,直接从蹇州去长安便是,何必绕路来九沂镇?”

她想了想,交代道:“你们回去后,看他有没有离开镇子,又在干什么,回来禀报于我。”

“是。”

桑湄本想着,要观察魏庭辉的动向,势必得观察许久,没想到第二天下午,两个随从便带着魏庭辉出现在了她的屋前。

桑湄一打开门,便震惊了:“怎么这就把人带来了!”

随从尴尬道:“昨日属下跟踪了魏公子一夜,谁知魏公子今日一早便往郊外走,郊外人少,又没什么遮掩的地方……”

平坦坦的大路,连棵树都没有,跟踪不得不暴露。

魏庭辉一身浅青春衫,长发高束,身上不再背弓,只斜背了一只水囊。

几月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只是眉眼并无太大变化,依旧皎然疏朗。

他朝桑湄行了一礼,道:“是我唐突,还请桑姑娘见谅。其实我已到镇上三四日了,只是前几日未与两位遇上,所以桑姑娘并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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