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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186)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等放下手时,却看见门前停了一道影子。

不,是一群。

雨水顺着面前男人的脸颊滴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身后一群亲卫,正举着火把,惊异地望着她。

火光勾勒出他的轮廓,他浑身湿透,衣衫牢牢地贴着他的身体,宽肩劲腰,是再熟悉不过的弧度。而他正保持着一个准备抬手敲门的姿势,僵硬在那里。

她与他对上目光。

他在雨夜中逆光而立,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看清他乌黑如潭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了自己的模样。

那么多火把,将她照得一清二楚。

桑湄顿时清醒,刹那间,什么睡意都烟消云散。

脑海中预演过千万次他们相见的场景,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时,她甚至来不及去选择自己认为的最合适的反应,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而她,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前,已经把门砰地关上了。

她靠着门,闭上眼,深深地呼吸,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身后的门板在剧烈地颤动,本就不算牢固的门板,发出脆弱可怜的哐哐声。

“桑湄!!!开门!!!”他嗓音嘶哑,厉声吼道,“出来见我!!!”

桑湄沉默。

“你明明还活着!明明就知道我在找你!明明就见过满城的寻人启事!可你为什么不来见我!”他愤怒的咆哮回荡在山间,又被淹没于潺潺的雨声中。

“陛下。”她隔着一道门板,轻轻地说,“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门外的捶击声停了。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浓重苦涩:“你在怪我,是不是?你恨我没有保护好你,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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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奚旷无法描述自己见到桑湄的一刹那,是怎样的心情。

他最绝望的时候,是在奚存刚死的时候。这么久以来,他遍寻她而不得,最后的希望,就在奚存身上。

可是,奚存死得那样突然。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他甚至找不到人怨恨。

白日里,他麻木地处理政务,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到了夜里,他就坐在堆满她手稿的宫殿里,对着月色饮酒。

臣子催促选妃,他勃然大怒,直接把桑湄的画像贴了出去,终于获得了清净。

朱策劝他注意身体,少饮酒为妙,而他则对朱策说:“你说,她一定还活着,是吗?只是因为怪我,怨我,所以不想出来见我,是罢?”

朱策只能附和:“大概是。”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喝。他酒量并不怎么样,喝醉了,就倒头睡去,一觉醒来,喝一碗解酒汤,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政务。

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已经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时间过去越久,希望就越渺茫,事到如今,几乎已经可以用绝境来形容。

可或许是上苍垂怜,竟让他在绝境之中,窥见了一丝天光。

前往九沂镇的路上,他一直在反复告诉自己,这一切可能只是巧合,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如此,失望也不会太大。

卖包子的大娘说,他要找的姑娘可能住在山上,于是亲卫们分头行动,找了附近好几座山,敲开了好几家的门,最后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这里人迹最少的一座小山。山上有好几户已经荒废了的民居,奚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跋涉在泥泞中,一抬头,不期然看到掩藏在树丛中的一间矮矮的木屋。

火把照耀下,能清楚地看到那屋门之上,还贴着一个簇红的“福”字,说明至少到过年的时候,这里都是住人的。

等他走到了门前,细细看向那“福”字时,几乎无法呼吸。

不会看错,不会看错。

这就是她的笔迹,和福牌上的刻字是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

他抬起手,想要敲开那扇门,可近乡情怯,却又不敢了。

他想起大娘说的,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她了,她会不会,已经离开了这里呢?会不会一打开门,却发现只是一场空欢喜?

咚咚咚,咚咚咚,每一声心跳,都几乎要撞碎他的胸腔。

他还在迟疑间,就见面前的门,自己打开了。

他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乍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运转,只能定定地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一眨也不敢眨。黑的发,白的衣,红的唇,像是住在山里的精魅。他屏住了呼吸,唯恐稍微一点气息,就将这场美丽的梦境给吹散了。

然而她比他更快地反应了过来,砰地关上了门。

奚旷呆了一下,继而回过神来。

狂喜退潮,冰冷的雨水顺着衣领浸透他的身躯,也浸透了他的心脏。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她惊慌的表情刺痛了他,理智回笼,他粗暴地捶击着老旧的门板,厉声喝问:“桑湄!开门!出来见我!”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她分明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却从来不肯联系他?她分明也下过山,不可能没看到张贴的画像,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意,但她竟然就这样,不为所动地独自生活!

被欺骗的愤怒席卷了他的大脑,可她只用一句话,就轻而易举浇灭了他的怒火。

她问他,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这是一句极轻的提问,甚至不是诘问,就好像是她累了,随口发出的一声感叹,在这漫天雨幕之中,不留神都不一定能听得到。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为什么不出来见他呢?

她怀了他的孩子,却先是被迫堕胎,后又为人所劫,不管她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她心里怨恨着他,也是理所应当。

她这一路的劫难,都是因他而起。

“你在怪我,是不是?你恨我没有保护好你,是不是?”

想起烧毁的房间,想起染血的床单,想起破碎的鸟笼,那些他不敢翻阅的记忆,又重新浮现,犹如千万根针扎入心脏,将他反复贯穿。

桑湄道:“是。”

奚旷沉默。

“你走罢,算我求你的。”桑湄说,“我现在一个人住着,很好。我知道你现在当了皇帝,恭喜你,终于成就了大业。如果你非要做点什么,才能缓解你的愧疚,那就把那些画像全撤了,不要再影响我的生活。”

奚旷张了张口,艰涩道:“可是……你不是要当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吗?只要你跟我回去,你就是皇后,我唯一的皇后。我答应过你的,我没有忘。”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她轻轻地笑起来:“人都是会变的。”

奚旷五指攥紧成拳,抵在门上,咬牙不语。

朱策撑着伞,上前一步道:“陛下。”

“你们先回去。”他没有回头,只是在纯粹地下达命令,“全都回去,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上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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