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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190)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桑湄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她说我什么?”

“她没有说你什么,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奚旷苦笑,“但我算是听出来了,你在宁王府的日子,从来都没有真正快乐过。”

桑湄无言。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犯一样的错了。”他低声说道,“你是我的皇后,皇宫是你的家,但不是你的囚笼。你有出入皇宫的自由,可以自己挑选婢女和侍卫,我不会在你身边放任何我的眼线。”

桑湄微微一凛,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

“当真?”

“当真。”奚旷说,“皇宫中的女眷,如今只有惠太妃一人,你又不认识她,不必与她来往。若是召人进宫,手续繁琐,耗时也多,你想见谁,不妨直接去见——对了,你还记得潘刺史吗?”

“潘刺史?”桑湄眼珠一转,“他高升了?”

“京畿外有先帝的亲兵驻扎,他调了通宁的守城军,助我平乱,如今已被我擢为尚书右仆射。”顿了顿,他接着道,“潘夫人亦在长安,若你觉得寂寞……”

桑湄道:“你开出这般条件,若是我不答应,倒显得我不识好歹了。”

“我并无此意……”

“你先忙着罢,我去外面转转。”她撑着桌子起身,往外走去。

可奚旷却急道:“你的脚——”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我是扭了,不是断了!”

他果然没敢再跟过来。

她推开门,山间清风拂面,令人神清气爽。

她背了个竹篓,慢慢地走在小路上。

事情比她想象得要顺利许多,可她开心之余,却又有点不开心。

她本来想了一万种方法,要奚旷在纠结中答应她的条件,她就可以安心欣赏他的挣扎与最终臣服。可她还没开口,他倒是全说完了,让她有种白准备了的荒谬感。

她晃了晃头,算了,这不重要。

她先前曾怀疑过自己是否太过分,但她现在已经思考出了结果。

也许对他来说,她的所作所为确实过分,可她一直就是这么过分的女人,她好不起来。更何况,他也不是没对她做过过分的事。

既然目标已经达成,就不要管是怎么达成的了。他这样百依百顺,难道不是对她更有利吗?

她已经走出了九十九步,这最后一步,她当然要走完。

她怕再扭着脚,所以并没有走得太远,只在附近转了转,随便捡了几只蘑菇丢进篓子里,就回了木屋。

结果刚走近,就发现奚旷正站在屋前,像个望妻石似的看着她。

她奇怪地问:“你一直站这儿干什么?怕我跑了?”

“不是。”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怕你万一受什么伤,我在屋里,听不到你喊我……”

桑湄:“……”

她算是知道了,原来是失去了她一次,她在他眼里,就变成了一个离不得人的瓷娃娃。

“去把这些洗了。”她摘下竹篓,往他怀里一扔。

他果然对她的吩咐十分受用,洗干净了那几朵蘑菇,又来问她:“我们中午喝鱼汤好不好?正好可以把你采的鲜蘑菇放进去。”

桑湄斜睨了他一眼:“你厨艺很好?”

“很久没动手了,但应该能吃。”奚旷实话实说,“我小时候,从酒楼后厨偷学了不少。”

桑湄这才想起来,他在进公主府前,是个流浪少年来着。

“那就信你一次。”她说,“我不会杀鱼,所以也从来没有买过鱼。”

“没关系,我会。”

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一国之君,站在案板前,挽起衣袖,举起菜刀,干脆利落地剖开鱼肚,挖出内脏,然后开始唰唰唰刮鱼鳞。

桑湄:“……”

不得不说,奚旷的厨艺,比自己还是好了不少的。

她默默地喝着鱼汤,心想。

吃完了午食,奚旷又开始很勤快地洗碗。桑湄怀疑,要不是她家徒四壁,实在没什么可打扫的,他说不定还会连其他洒扫的活也一起干了。

下午没有什么事做,奚旷看见她放在篮子里的一堆福牌,不禁问道:“为什么会想起来做这些?”

“别的我也不会。”桑湄说,“我看这里的习俗,喜欢在屋檐下挂一些装饰的东西,于是就做了这些。其实卖得也不太好,但勉强能生活。”

奚旷问:“那我能买么?”

桑湄瞧着他,似笑非笑:“可以啊,为什么要和钱过不去。”

他从怀里摸出一粒碎银:“买你一整篮,够了吗?”

“够了,足够了。”桑湄说,“我一块才卖三文钱。”

她坐在桌边,看着他把那一篮福牌倒在桌上,挑挑拣拣,最后取了一块出来,问她:“你的工具在哪里?”

桑湄抬了抬下巴,给他示意方向,又揶揄道:“你不会是想二次加工,转手倒卖罢?”

奚旷取了工具来,抿唇笑了笑,没有回答。

不愧是早年做过木工手艺的人,他三两下便把方方正正的木牌边缘挖出了花形,原本显得有些古板的木牌,顿时便鲜活起来。

桑湄眼前一亮:“好看。”

奚旷耐心地雕着花,桑湄就趴在一旁看。看着看着,忽然来了一句:“你记不记得,我在宁王府的时候,有天晚上,你带我出去逛街。”

奚旷手下一顿,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说:“那天晚上,我买了风车、陶响球之类的小玩意儿,你问我买那些做什么,难道是回去逗鸟的。”

奚旷喉头一涩,看向她:“后来我知道了。”

那些是小孩子才会玩的东西,是她买给他们未出世的孩子的。

她支着脑袋,偏头望着他,像是在仔细端详一般,半晌,道:“你知道怎么做父亲吗?”

奚旷:“……”

他放下了手中的刻刀。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母亲。”桑湄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养育一个孩子,我总觉得那些事情离我太远了。我曾听过一个说法,小的时候,人总会对自己的父母有诸多不满,可是等长大了,却突然发现自己做事和父母一模一样。”

她的父亲自是不必提,可她的母亲,他却很少听她提起。

“你母后待你不好吗?”

桑湄摇了摇头:“不,她待我很好,我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怎么会待我不好。只是也因为这‘唯一’二字,她对我的爱,太重了。”

人人羡慕她清鸾公主,鼎铛玉石,风华无双,高不可攀,又岂知,她也需事事小心,步步谨慎,门门课业出类拔萃。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她不是活得像个人,而是活得像个象征。

物极必反,所以在母后去世后,加上遭人背叛,她才会毫不犹豫地走上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奚旷自嘲一笑:“我还不如你。”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正常的舐犊情深,也从来没有实践过真正的孝悌之道。要问他怎么当个好父亲?他根本不敢夸下海口。

“但你或许会是个会讨小孩喜欢的父亲。”她淡淡地微笑起来,“以前在撷阳郡的时候,我就听你打工的那家酒铺老板说,你经常削了木头丢给街上的孩子玩。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所有玩具,都是工匠精心打造的,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父母也是可以给小孩子做玩具的。直到有一次,母后带我去舅舅家,我看到他在给他的儿子做一只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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