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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196)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她没有抗拒,身体却大约是抵到了什么,眉尖微微一蹙:“不要在这里……外面……”

“不会的。”他低低地说,“在回宫问清太医之前,我都不会的。”

“嗯?什么太医?”她有些迷蒙。

“没什么,只是让太医瞧瞧你的身子。”他说,“永远以你的身子为重。”

她小产过一次,又没有得到什么照顾,不知有没有落下病根。这世上没有万全的避孕手段,即使他本意并不是要传宗接代,但也唯恐一着不慎,又害了她。

桑湄怔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昨夜明明情到浓时,他为什么宁愿替她……也要把自己忍成那样。

她一时无言,只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

奚旷携桑湄抵达长安的时候,已经入夏。

他们一路疾行,于黄昏时分进城,赶上了落门前的最后一刻——虽然朱策用的是御赐令牌,即使是半夜也可以畅通无阻、不受搜查地进城,但没到必要的时候,奚旷还不想这么大张旗鼓。

即使天色已晚,街上依旧人潮如织。

桑湄掀开车帘一角,露出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外面。

青牛白马七香车,碧树银台万种色。

俱邀侠客芙蓉剑,共饮屠苏鹦鹉杯。*

这就是她曾经,被关在城外军营,没能进来的长安城。

“在看什么?”奚旷在一旁问。

“在看天。”桑湄回答,“你看,日月同辉。”

她手指一指,窗外正是日夜交替之时,天空一半昏黄,一半靛蓝,半个残余的太阳,与半个朦胧的月亮,几乎是同时出现在天空两端。

奚旷靠过来,笑了笑:“好兆头。”

桑湄也笑了笑。

日月凌空,当然是好兆头。

长安,她来了。

作者有话说:

*删改自卢照邻《长安古意》

第90章

马车过了喧闹的长安街巷,逐渐驶入皇城。

四周安静下来,桑湄也不必再顾忌周围百姓,直接把车帘挂了起来,细细地打量着皇城景致。

龙衔宝盖,凤吐流苏,比起南邬皇宫的精致繁靡来,长安的皇宫,更显恢弘与大气。

最后一抹夕色划过角楼,马车在栖鸾宫前停下。

奚旷扶着桑湄下车,她握住他滚烫的掌心,提着裙角,踩在了雪石雕莲的宫道之上。

宫门前静静候着一长排提灯宫女,浅绯色的襦裙,亮黄色的灯笼,与红底金字的宫匾交相辉映。

“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无需提醒,几十名宫女已经齐齐下跪,脆声喊道。

桑湄只静静地看着大殿门口,立在中央台阶之上的女子。

她穿着紫色的宫装,脑后挽了随云髻,戴一根银钗,俨然一副栖鸾宫掌事姑姑的模样。

桑湄把手从奚旷手中抽了出来,然后朝她奔跑过去。

“秋穗——”

秋穗没有动,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主动去迎接她的主子,而是站在原地,等着她的主子来找她。

熟悉的重量扑入怀中,秋穗晃了一下,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

她伸出手臂,拥住桑湄,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桑湄摸着她的头发,不停地说着。

秋穗只是低低地呜咽。

她能说什么呢?在桑湄音讯全无的那段日子里,她是真的有过怀疑,有过恍惚,她害怕公主是真的被歹人所害,恨不得追随她而去,又害怕公主只是逃跑了,没来得及和自己说,她若轻易了结性命,只会坏了公主的事。

可还好……还好!她坚持下来了!当听到孟敬升入朝为官的那一刻,她的心,终于落了地!她终于可以确定,公主还在世,且很安全!

“我回来了。”桑湄低声说道,“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秋穗的泪涌得更凶。

但她到底顾忌着奚旷还在不远处站着,哭了一会儿,便强行收住了泪,强颜欢笑道:“奴婢带娘娘进去看看。”

奚旷负着手,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听秋穗给桑湄介绍这皇后宫中种种布置,若有哪里不合意的,便及时让人下去改。

等把整座栖鸾宫都逛遍,早就过了晚膳时间。

奚旷知道这对主仆久别重逢,定有许多话要说,他留在这里,只会讨嫌。因此让御膳房给栖鸾宫传了菜后,便自己回了太极宫。

朱策在宫门口等着他。

“朕已回来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自打陛下的马车入了皇城,消息就渐渐传开了。大约今晚过后,整个朝廷就都该知道了。”

“他们对皇后怎么看?”

“尚不清楚。”朱策道,“大多数人根本不了解皇后,只是在观望。”

“传孟敬升来见朕。”

“现在?”

“现在。”

朱策走了。奚旷坐在御案前,看着堆积的奏折,揉了揉额角,翻开一本。

柏树如今已是太极宫大总管,年纪小小,名头却大,只是他却不敢懈怠,重压之下,原本有些跳脱的少年,竟也学会了压住性子。

柏树侍立在侧,一边替奚旷磨墨,一边道:“陛下还未用膳,可要传膳?”

“不了。”顿了顿,奚旷又道,“对了,让钦天监监正来一趟,朕有事要交代他。”

“是。”

柏树出门,交代了门口的小黄门几句,小黄门便麻溜地跑了。

柏树回到奚旷身边,继续磨墨。

奚旷斜睨了柏树一眼:“要话要说?”

“……没有。”柏树道,“奴婢只是替陛下高兴。”

奚旷笑了笑。

柏树急了,不小心暴露了本性:“奴婢说的是真心话!奴婢和朱大人又不一样!”

奚旷停了批奏折的笔,以手支颊,饶有兴致道:“朱策如何?你又如何?”

“说实话吗?”

“当然。”奚旷道,“朱策又不在,你想说他什么坏话,朕也不会告诉他的。”

柏树咽了咽口水,嘟囔道:“倒也不是坏话……只是朱大人跟陛下久了,干的都是大事,自然想得要多一些。奴婢没那么好的头脑,只想着能把陛下的生活起居照顾好,就已经够了。对奴婢来说,自然是陛下自己的心情更重要。当初皇后失踪,陛下消瘦成什么样,奴婢都看在眼里……如今陛下还有兴趣和奴婢开起玩笑,可见确实是好了不少!”

奚旷若有所思。

柏树摸了摸鼻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朱大人把陛下当主君看待,自然是希望主君有所作为,不要受俗世牵绊。可奴婢却觉得,主君也是人,若是抛却了七情六欲,那还过得有什么意思呢?”

“你知道皇后是一个怎样的人吗?”奚旷忽然问。

柏树愣了愣。

他和桑湄接触并不多,在宁王府的时候,他基本不往多景台去,距离最近的时候,大约只有在那次春猎上。在他的印象里,皇后是一个美丽、却有点清冷的女子。

奚旷摇头笑了笑:“朱策比你了解她一些,所以他才会替朕担心。以后你少不了和皇后打交道,倘若发觉她并不如你所想象那般,你也要记着今日所说的这些。她愿意回到朕的身边,已经是朕的福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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