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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21)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贺暄又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把她下葬?不是说好,他贺家是宁王的内应,只要验过尸之后,通融几句就可以不再多管的吗?

假死药都是真的了,贺暄不可能中途反悔,他被她捏着把柄,也不敢反悔。而且拂开床帘照顾她的,不是秋穗,而是个满手老茧的粗使少女,显然是有人另行安排。

中间出了什么变故?难道是宁王派人来验尸的时候,验出了她死得不透彻?

这会如何?她欺瞒在前,岂不是会比寻常皇亲罪加一等?

还是说,北炎没有这样的假死药,所以他们发现后,想把她留下来进行试验?

不管怎么样,她的未来,看起来都是死路一条,甚至可能死得不那么轻易。

她手抖得差点握不住茶盏,在少女笨拙的喂食下,她一边慢慢饮着蜜水,一边脑中急转。

她费了这么多的力气,不过就是想活下去。

她绝不能死,也绝不能沦为什么研究或取乐的器具。更不能让人觉得,清鸾公主徒有虚名,看似清澈赤诚,实则城府极深。这样只会加重北炎人对自己的管制。

她必须无害,必须柔弱,不管北炎人怀疑什么,只要她从现在开始,当一只最乖巧的、最单纯的金丝雀,他们就对她无可奈何。

等熬过了新鲜期,等他们放松警惕后,她就一定有机会逃出去。

在奉茶少女不安的注视中,桑湄已调整好了表情,茫然地捂住头:“我是谁?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

如她所料,那奉茶少女慌慌张张地去找人了。

或许找的就是什么高阶将领,甚至是宁王。

清醒的清鸾公主或许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坚决不向北炎人低头,但失忆的清鸾公主,哪里会知道这些呢?

她深知自己的美貌就是武器,她要北炎人舍不得对她下手。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来者宽肩劲腰,似笑非笑,竟与一位故人,十分相似。

她想起自己那个荒诞可悲的梦,脑中轰然一声炸开!

她惊恐地看着他。

那不是梦!就是虞旷!他没有死!他甚至还能跟着北炎军,堂而皇之地靠近她这个亡国公主……

等等,宁王……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姓奚,名旷。

虞旷……

她脸色倏地惨白,额上虚汗密布。

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贺暄的母亲,贺家的丞相夫人,正是姓虞。

怪不得,怪不得北炎大将奚存在篡权夺位之后不久,皇位还没焐热,就敢让儿子挥兵南下。

怪不得,贺氏大族在南邬躬耕几十载,却毫无预兆地与北炎暗通款曲。

怪不得,从在撷阳见到虞旷的第一眼,她就觉得,好生熟悉,让她想起了远在建康的旧日情郎。

原来……原来。

她已无暇细想,虞旷究竟本身就是奚存的儿子,在离开南邬后认祖归宗,还是在逃离公主府之后,前往北炎使了什么手段,让奚存认了他作义子。

她只知道,那个被她抛弃的、曾将满腔真心奉给她的少年近卫,如今已是威名赫赫的宁王殿下,他从北炎杀到南邬,最后剑指她的咽喉。

“如月称你不记得了,看来是真的。”他将她拖至面前,危险开口。

桑湄顿时觉得,自己假装失忆这招,实在是愚蠢至极。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二人若坦诚相见,他一定会狠狠地折磨于她,报复于她,若真如此,那岂不是就彻底逃不出去了?还不如先示弱,养精蓄锐。

她想了很多,但实则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

她心一横,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像一个真正失忆、慌乱自卫的女子。

不过,她也着实没有想到,奚旷竟然会顺着她演下去,还说出什么自己是他的侍妾这种荒谬言论。

看来他不仅是想要自己的命,还想要自己的名。

但她不想和他起冲突,尊严这种东西,早在南邬国破那一日便烟消云散了,比起活命来,这种身外之物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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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湄慢吞吞地绞着湿发,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她以为是如月,故作轻松道:“你知道这间屋子原本是谁住的么?怎么衣服不是白的就是灰的,好生晦气。”

“是本王疏忽了。”铜镜里出现了男人的身影,“改天让他们做新衣服给你。”

桑湄顿了一下:“殿下?”

他缓步靠近,伸手去触碰她的下巴,冰冷的指尖一碰到她的肌肤,她便一个哆嗦,偏头躲开:“为什么要做新衣服?我本来的衣服呢?”

“自然是衬不上你了。”他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令她直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卿卿大病初愈,合该穿点喜庆的颜色冲一冲,对么?”

桑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假死的三天迅速消耗了她的身体,她看上去比之前更加弱不禁风,娇怜动人。

她也看着镜子里的虞旷。

哦,现在是奚旷了。

那个名叫虞旷的少年,已经被她亲手扼杀在了三年之前。

他肤色深了,轮廓硬了,褪去了雨后柳枝般的新鲜与清淡,长成了一颗遒劲的凌云高木。

他在用一种探究的、哂笑的目光看着她。

“殿下。”她垂下脑袋,轻声道,“快晌午了,我能用饭么?”

“可以。”他松开她的下巴,却又把双手撑在圆木椅架上,用一种近似拥抱的姿势环住了坐在梳妆台前的她,“你几天未进食,想吃什么?”

如月带着几个婆子悄悄地进来,假装透明人从他们身后走过,去往浴房收拾。

奚旷纹丝不动。

“都可以。”她有点不适应这样亲密的距离,略微往后仰了仰,“殿下,我的头发还湿着呢,别弄脏了您的衣裳。”

“无妨。”他索性伸手将她绞发的布巾拆下来丢到一旁,拿起桌上的木梳,缓缓梳过她的头发。

“殿下,这……”她想站起来,却被奚旷摁了回去。

“怎么,本王亲自伺候你,还不满意?”他说。

桑湄笑了笑,手指却在衣袖之下攥紧:“殿下,我只是个侍妾而已,这不合规矩。”

夫妻画眉梳头,那是闺房情趣。但夫主为侍妾做这些,那就是昏了头了。

“哦?”他动作一顿,“你还记得规矩?本王当你全忘干净了呢。”

“也不是事事都忘了的,否则我岂不是连说话都不会说了……”

“本王看你也不会说话。”他轻飘飘地道,“从早上到现在,你对本王,自称过一句妾身吗?这就是你记得的规矩?”

桑湄一怔。

她确实没注意这件事儿。从没给人当过侍妾,自然想不起来还要改口。

“我原先是会自称妾身的么?”桑湄望着他,“殿下可不要诓我。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念起这两个字,却觉得十分生疏。”

一股郁气猛地自心底窜起。奚旷皱眉发笑,这狡猾的女人,真会把问题原封不动地丢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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