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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22)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殿下出征在外,却还记得要带上我,想必我也曾颇受殿下青眼,有许多规矩都不必遵守。”她说,“但我不知道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自从醒来,殿下虽有些生活上的关照,但言语间、行动上却无不夹枪带棒。还请殿下明示,我到底是惹怒了殿下哪里?”

奚旷想,她很聪明。

尽管是在装失忆,却没有故作天真。人的五感是不会因为记忆消失而消失的,反而会因为产生的不安全感,而对周围的环境变化更加敏锐。而人的性格也不会因为失忆而突变,她本就不是柔顺懦弱的人,察觉了不对,自然也敢与他叫板。

若不是他足够了解她,还真要被她骗了过去。

“卿卿怎么会这样想?”他和颜悦色道,“或许是本王近期忙于琐事,心里有些不快,话说重了,卿卿别放在心上。”

桑湄问:“那么我叫什么名字呢?我听到殿下和如月叫我桑姬,我是姓桑吗?”

“卿卿这般多疑,本王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的。”他笑道,“用过了午食,就让大夫来给你看看罢。等你想起来事情了,才知道本王究竟有没有诓骗你。”

他停止了梳发的动作,却没有放下梳子,而是用圆钝的梳齿,轻轻在她的咽喉处刮了刮。

梳齿在细细地拨动回弹,她仰着头,脖颈纤细修长,一只手便可拧断。

她只觉麻痒,身子一颤,一把握住他的手:“……殿下。”

如月和婆子们恰好收拾完浴桶浴具出来,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地从后方路过。

但桑湄知道,她们其实都会偷偷地用余光瞄过来。

北炎军南下,当然不可能还带着伺候的仆从。是以现在还能行走宫中的下人,都是没逃走的、身家清白的南邬皇宫杂役。

譬如如月。

像她这样的小宫女,本就是干惯了粗活,在哪做差事不是做。何况南邬皇室一言难尽,北炎军又不屠俘虏,虽有些唇亡齿寒的悲伤,但到底人还活着,也不愁吃穿,那便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好好过下去才是正理。

真要论起来,两百年前两国还是一朝,大家还是一个祖宗呢,还讲究什么?

不过,她们虽不敢对北炎军怀有多大的敌意,但终究也会有些许芥蒂,看到南邬公主和北炎王爷待在一起,能忍得住才是有鬼。

桑湄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情态。

刚出浴的亡国公主,湿发披散,握着敌国王爷的手不肯放……

他故意的。

“怎么,这会儿知道害羞了?”他终于搁下了梳子,改用粗糙的指腹摩挲她细腻的面颊。

桑湄低声道:“我是殿下的侍妾,有什么可害羞的。”

她想让“清鸾公主”这个名号,干干净净地死去,也算是了却了母后一生的心愿,没辜负南邬百姓淳朴的信任。

可奚旷不允许。

他要把“清鸾公主”,从云端摘下来,扔进泥里,掰开来,给世人瞧上一瞧,这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玉阙明珠,只是一颗腐烂潮湿的腥海鱼目,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不错,你比本王想得更通透。”奚旷说着赞赏的话,眼底却没有一丝赞赏的意思。

“我冷。”桑湄低声道,“殿下,能点个炭盆么?”

奚旷眼风扫过如月,如月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点炭盆——之前公主还没醒的时候,她一个下人,当然不敢点炭盆给自己独享。现在公主醒了,她也没想起来这回事。

真是糟糕,如月暗自懊恼,伺候贵人,里头要注意的细节真是太多了,还不如浣衣局浣衣,虽然累,但不用动脑子啊。

如月点完了炭盆,又被奚旷吩咐了几句,便奔去了膳房。

“小女孩,还缺经验。”仿佛是看出了桑湄的不满,他说,“以后这就是你的人,你多训训她,自然就伶俐了。”

以后?他还想和她扮演多久的夫主与侍妾?

桑湄静静地靠在奚旷怀里取暖。

她现在全然依附于他过活,连秋穗都不在了,她失去了与外界接触的所有途径。他最好是有长足的耐心,与她玩这场扮演游戏,只要她安分守己得够久,他就迟早会被迷惑,放松对她的警惕。

那时才是她行动的时候。

不多时,膳房便送来了午膳。

奚旷故意问桑湄:“味道如何?”

多年的教养让桑湄保持了小口进食的习惯,但夹食速度却飞快,腮帮子一动一动,倒显出几分生机来。

“很好。”她说,虽然比不上御厨的手艺,但是她空腹了那么多天,吃什么味道都好。

奚旷不饿,只是偶尔动动筷子,大多数时候都在盯着她看。

——他从没见过她吃这么快的时候。

在他印象里,她养尊处优,进食总是慢条斯理。虽未与她同桌而食过,但他也见过她吃点心的模样。

午后晒太阳,她卧在竹榻上,腰间搭一条薄巾,手边放一张竹几,秋穗会端着小厨房新研究出来的糕点,供公主配茶吃。

她总是会先对着摆盘看上许久,点评一下它的外观,而后拈起一块在鼻尖嗅嗅,才会送到嘴边轻咬一口。喜欢的,会将一碟都吃完,不喜欢的,就吃完那一块,剩下的……剩下的赏给奚旷。

没错,这时候的奚旷,已经是能够自由出入内院的奚旷了。

自从那一天带着公主去林子看了蓝仙儿以后,他和公主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的职务也由轮岗看守公主府正门,改成了夜间值守后厨院门——“据说”是后厨遭了贼,而后厨离内院近,需要有专人看守。

不过,天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贼敢撬公主府的锁呢。

从此以后,奚旷的日常就变成了睡觉,用饭,上值,以及,给公主请安。

他是满府上下,唯一一个需要给公主请安的人。

理由是先前放进了野猫,公主要好好治他的规矩。

但公主、秋穗、乃至于在内院听差的其他侍女,都知道奚旷其实并没有在被治规矩。

府中日月无聊,公主不是叫他过来讲些民间故事解闷,就是自己搭了根鱼竿钓池中锦鲤,让他负责收竿进网,最后再放回池中。

有一日,撷阳郡开庙会,公主放了其他侍女出府去玩耍,连秋穗都打发了出去。完了自觉寂寞,又将奚旷喊了进来。

内院里点了明灯,公主穿着素色的大袖夏衫,鬓边缀一串琉璃花,笑盈盈地望着他。

“虞侍卫。”她柔柔地唤他,“坐。”

奚旷没坐,只道:“公主有何吩咐?”

“你来公主府,也四月有余,现在还想着要走吗?”

奚旷没想到她看竟然能看透自己的心思,犹豫之间,又听她笑了笑:“你若实在要走,本宫也不会强留你。心若不在,留着人也无用,你说是吗?”

“公主……于卑职有恩。”他抿了抿唇,“公主在撷阳郡多久,卑职就会守着公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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