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金鸾(224)
她既然选择了要登上那个至尊之位,就得付出登上至尊之位的代价。
因为她有皇位需要人继承,所以她需要孩子;又因为她要做的是一件史无前例之事,所以必须保证孩子不会成为自己的隐患;最后,因为她是女人,所以这个孩子,只能她自己生。
谁让男人不能生呢?她就算找来十个八个面首,这十个八个面首也不能帮她生孩子。
“不过,想开点。”桑湄苦中作乐道,“至少我和男人不一样,我没精力搞出那么多个孩子来,也就没有什么争来抢去的手足相残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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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十月,桑湄被诊出有孕。
何太医已经老迈,前不久刚致仕回乡,如今每旬来给桑湄请平安脉的,便只有顾锦兰一人。
对于这个结果,桑湄并不意外:“我上个月便没来月事。”
顾锦兰问:“是否要报予陛下?”
“我自有分寸。”桑湄道,“另外,我确切有喜这件事,等两个月后等脉象稳定了再说。”
顾锦兰十分不解:“现在的喜脉已经很明显,微臣应该不会把错。”
桑湄道:“我怕月份太小,风声传了出去,对孩子不利。”
当初在通宁,她骗了来把脉的女医,令那女医以为是她脉象特殊,月份还小的时候不明显。若是当初两个月的喜脉都把不出来,如今一个月却能把出来,岂不是笑话。
顾锦兰便没再坚持,只嘱咐了几句桑湄近期要注意的事情,又和秋穗交代了一些。
当夜,奚旷宿在栖鸾宫,轻轻蹭着她的脖子,想要暗示什么。
桑湄却一把按住他不老实的手:“不可。”
“为何?”奚旷问,“你来月事了?”
“恰恰相反。”桑湄抬眼,平静地望着他,“我已有月余不曾来月事。”
奚旷一愣,随即脸色大变:“什么意思?”
“我怀疑我有孕了。”桑湄蹙了蹙眉,“但我今天召了顾太医来把脉,却不是什么喜脉。”
“怎么会有孕?”奚旷豁然坐了起来,焦虑不安,“明明每次都用了羊肠衣……”
“那又不是万无一失的。”桑湄微微叹了口气,“不过你也别太紧张,若是真的,那又没什么关系。顾太医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好得很。”
“不行,得让她再来把把脉。”奚旷想下床,却被桑湄一把拉住。
“你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她白天把过了,不像喜脉,难不成就过了几个时辰,脉象就变了?”桑湄说,“再者说,若是真的有喜,你难不成就不要它了?”
奚旷怔住,喃喃道:“不是……”
“没事的。”桑湄抱住他,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若是真的有,便是天意如此,接受就是了。”
明明她才是那个孕妇,怎么反过来要安慰的却是他。
奚旷问:“那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口味变了?身体不适?”
桑湄摇头:“都没有,也许是月份还小。”
“会不会不是有喜,而是生了什么别的病,才会导致月事推迟?”奚旷拧眉,“再换个太医来瞧瞧罢。”
“行了,你消停点。”桑湄说,“我之前也是这样的,都有症状了,还把不出喜脉来。再耐心等等就是了。还是说,你宁愿是想让我生别的病,也不希望我有孕?”
“我不是那个意思……”奚旷抱紧了她,“我只是,我只是……”
上一次她有孕的时候,他不仅没能察觉出她的异样,甚至还不在她身旁,叫歹人钻空下了毒手,剜心蚀骨之痛,毕生难忘。
“没关系,这一次,不会再有了。”桑湄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你喜欢小孩子吗?”
喉头微哽,奚旷艰难出声:“……喜欢。”
“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都喜欢。”
她笑了,仰起头来,眼睛微微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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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旷如临大敌了两个月,终于在新春将近的时候,桑湄被确定为有孕。
“当真?真的是喜脉?”
“千真万确,恭喜陛下!恭喜娘娘!”顾锦兰跪在地上笑道,“娘娘体质特殊,前阵子把脉,脉象不明显,微臣也不敢乱下定言,但如今脉象已十分明显,娘娘确实已有孕将近三个月!”
“好,好啊。”奚旷坐在榻上,神色恍惚,“下去领赏。”
“谢陛下!”顾锦兰提着药箱刚要出去,却又被奚旷叫了回来。
“顾太医,娘娘这胎,稳不稳?健不健康?需不需要吃什么补药?这宫里头,有没有什么孕妇不能碰的东西?你赶紧检查一下。”
顾锦兰忍俊不禁:“陛下放心,早在娘娘脉象还不明显的时候,为防万一,微臣已经检查过这宫里的东西了。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也全都跟秋穗姑娘交代好了。一切都是按照娘娘有孕的情况吩咐下去的,如今也只是确定了这一情况而已,并不需要其他什么改变,还请陛下放心。”
奚旷这才松了一口气,让她下去了。
桑湄坐在床上,莞尔望着他:“这下石头终于落地了?”
奚旷点了点头。
桑湄会怀孕,虽然出乎他的预料,但真的有孕,又怎能不让他心生欢喜。一想到即将可能拥有他们两个的孩子,可以将当初的悔恨与遗憾弥补起来,他就夜不能寐。但又唯恐只是竹篮打水,所以他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反倒叫桑湄伤心。
如今终于放心,他忍不住紧紧拥住了她肩膀,低声道:“辛苦你了。”
桑湄道:“还好,我倒也没有十分辛苦,比起一些孕妇来说,我已是相当幸运了。”
她只是有些易感疲劳,爱睡觉,挑食,孕吐之类的反应倒不特别明显,也不知道是太医院调养得好,还是老天怜惜。
“我近来有一个想法,想与你说说。”桑湄道。
奚旷:“你说。”
桑湄的手轻轻搭在小腹上:“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我想做些事情,为自己和它积攒功德。”
“你要去烧香么?”奚旷问。
“非也。”桑湄说,“我想联合太医院和女医署众位医官,出一本医经,专门整理妇人从怀孕到生产后的一系列症状及应对之法。我知道以前也有过此类医经,但那大多数是写给大夫看的,给大夫做参考学习,普通百姓不知道也想不到去看。而我想让人整理的这本医经,不仅要收集各类病例,让大家方便对症下药,内容更要通俗易懂,即使是不懂医理的普通人,看了也能明白该怎么办。”
奚旷沉吟:“这倒确实是个好事。只是即使写出来了,普通百姓一看是医书,大约也不想看,更别提还多的是不认字的百姓,这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心血?”
“所以我才要以皇后的名义去做,看在我是皇后的份上,总得有人给给面子的。”桑湄微笑,“至于不识字的百姓,我当然没办法逼着他们看。只是我想,最先一批识字的百姓看了,若是觉得内容好,自然会口口相传,传到不识字的百姓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