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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28)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桑湄这才知道,原来那些追逐他的贵女,也并不一定是真的有多么爱慕于他,只是想尝一尝风花雪月的滋味罢了。只有她,只有她,是全天下最正直的清鸾公主,也是全天下最愚蠢的清鸾公主。

作者有话说:

真无语,你造孽,我倒霉。

——奚旷to地上的人头

第20章

桑湄第一次像个泼妇一样,需要靠摔打东西才能发泄心中的愤怒与痛苦,贺暄试图阻拦过,却激起了她更大的怒火。混乱之间,她不知道从书桌上扔出去了什么,一堆黑灰色的干草从盒子里被打翻在地,顿时,一股难以言说的奇怪气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当时她在气头上,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什么药材。怒骂完几句,与贺暄恩断义绝后,便拂袖而去。

只是等回到了宫里,自己冷静下来后,看到指甲里残留的草屑,又想起当时贺暄紧张的脸色,她才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她把草屑刮下来,让人出去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出来是什么。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草屑就是她能够拿捏住贺暄,交换一个许诺的把柄。

而当时,她想再往三教九流的方向问问,可还没来得及行动,舅舅就给她递来了消息,说是太子带皇帝去烧香,有位高僧为皇室卜了命格,却卜出来她是祸水命格,对南邬有大凶。

她离京离得很是仓促。

父皇一向容易被这种命理邪说蛊惑,已经对她生了疑心,若是太子再暗中使计,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扛得过去。因此她接受了舅舅的建议,先以为母守孝之名,暂避撷阳,稳住百姓的爱戴,等风头过去,再回建康。

她初到撷阳,每当夜深人静时,便会忍不住以泪洗面。

她恨太子狡诈,明明自己没做什么,他却不肯放过她;也恨贺暄风流薄情,辜负她一腔真心,留下她孤身一人;更恨自己无能且荒唐,母后去了,她不仅没能如她所愿与太子分庭抗礼,更在孝期,为着个不值得的男人,伤心成这样。

若不是有秋穗在旁不断悉心安慰,跟她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公主才十六岁,这样难过无可厚非,桑湄恐怕实在难以走出那段阴霾。

“就当是得个教训,往后公主只信自己便是。”秋穗这样说。

桑湄想,秋穗说得对,父皇多疑,兄长寡义,情郎薄幸,这便是帝王家,这便是建康的高门大户。她忙忙碌碌十余年,到头来只不过是作茧自缚。

“撷阳民风淳朴,风光秀丽,等开了春,公主出去散散心也好。”

如秋穗所言,春天的撷阳,确实风景宜人。她借清明祭祀之名外出一趟,顿觉天地宽广,胸臆舒畅。

可不曾想,回府时,却会遇到那个人。

仿佛冥冥之中注定,清鸾公主一如既往地关照百姓,却在看清抹去了血污的酒肆货郎面容后,久久难以出声。

她好不容易逐渐忘记的那张脸,又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他们有着相似的脸型,相似的眼睛,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贺暄是翩翩佳公子,一表人才,光耀夺目,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良婿。而这个人则是路边随手捡的野狗,隐忍冷淡,又凶相难掩,能吓跑绝大多数的闺阁少女。

或许是旧情难忘,或许是耿耿于怀,或许是她从来就没能真正放下。

所以她才会无视了秋穗劝告的目光,鬼使神差地问那个叫虞旷的平凡少年,要不要到公主府来当个侍卫。

出乎她的预料,他不愿意。但不愿意,她也有办法让他愿意。

在他看门的那一个月里,奚旷不知道的是,她常常站在院子里,遥遥望着他的背影。

他生了一张和贺暄相似的脸,不能就只留着看大门,须得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才好。

于是她把他调到了身边。

日复一日,她看着他的眼神逐渐从冷淡变为挣扎,再从挣扎变为沉溺,竟也会生出一丝快感来。

怪不得贺暄明明不爱她,却总是喜欢与她亲昵,看着别人为自己一点一点变化,原来是这样有成就感。

尤其是当他对这份感情的起源一无所知的时候。

她喜欢看他毫无保留为自己着想的样子,喜欢看他为了自己妥协退让的样子,喜欢看他为了哄自己高兴绞尽脑汁讲故事的样子。

“虞侍卫。”她亲切地呼唤着他,却常常忍不住想,倘若你是贺暄,那就好了。

如果贺暄能像你一样,照顾我的感受,不为了捉弄我,而把我丢在陌生的地方就好了;如果贺暄能像你一样,时刻以我为先,会主动拉我上屋顶,而不是等着我自己爬上去就好了;如果贺暄能像你一样,将我送他的东西珍重收好,就好了……

如果我在十五岁时,遇见的是你就好了。

不,不对。

我会爱上贺暄,是因为他的不羁与潇洒,而像你这样沉默寡言的人,我是不会注意到的。

众星捧月的清鸾公主,是不会需要虞旷的。只有内心空洞的桑湄,才会想要他的陪伴。

远处灯火辉煌,桑湄窝在奚旷的怀里,淡淡地想。

灯会次日,秋穗来告诉她,侍卫长和奚旷私下说了些话,至于具体说了什么,秋穗不知道,只知道侍卫长走的时候脸上带笑,而没过多久,公主府巷后的杂物堆里,就出现了一块兔毛毯子,被拾荒的老头捡走了。

秋穗忧心忡忡地问:“公主,侍卫长是否手伸得太长了些?明知道虞侍卫是您的人,却还从中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说明他在意我。”桑湄躺在美人榻上,打着扇子道,“他在意我,我的安全才能得到绝对的保障。”

“那若是虞旷……”

桑湄看向秋穗:“你怎么开始为男人说起话来了?”

秋穗低下了头:“奴婢只是觉得……虞侍卫他什么都不知道,有点可怜。”

“现在他知道了。”桑湄望向窗外,眯了眯眼。

“公主现在这样,快乐吗?”

“为什么不快乐呢?”桑湄笑了笑,“我听说太子从前有个心仪之人,奈何娶不得也动不得,只能找些五官相似的替身。高兴了,宠一宠,抒发一下求而不得的情,不高兴了,便动辄打骂,发泄一下求而不得的恨。我从前觉得他有病,现在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

秋穗垂了眼睛:“若是这样真的能让公主快乐,哪怕找十个八个面首豢养起来,奴婢都不会吭一声,可公主分明就不快乐!”

“秋穗!”桑湄停了扇子,盯着她。

秋穗伏在她膝边,恳切道:“公主,是贺公子他有负于你,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放个人在身边,日日提醒你曾经犯的糊涂吗?公主有时间与虞侍卫卿卿我我,何不为回到建康早作打算?建康才是您的家啊,公主!”

“建康是我的家吗?”桑湄倚在榻上,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嘴角。

“母后瞧不起那些普通后妃生的皇子皇女,从不允许我接近他们,可她离世得早,放眼后宫,如今皆被贵妃把持,焉有我插足之地?而太子觊觎我的名声,为了不让我得势,竟将贺家与他的母族牵线,贺家又不傻,公主再有权势,那也只是个公主而已,岂有未来的一国之君划算?至于父皇……”也不必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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