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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38)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好。”

奚旷走了。

秋穗本想追出去,找他借一步说话,但桑湄却喊住了她:“秋穗,我渴了。”

秋穗顿住脚步。

门槛处的奚旷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跨出了门去。

-

奚旷说夜里会来找她,但是桑湄和秋穗一直等到将近子时,都没等来他的人。

一连两天,他连影子都没出现过。

但桑湄也并不奇怪。奚旷本来就要事缠身,要是经常和她待在一起,那才奇怪呢,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的反而是秋穗。

桑湄什么都不记得了,跟她打听以前的情况,秋穗不敢轻易说出她身为公主的过往,生怕破坏了她幻想中的“公主的计划”。但她更不知道公主假死苏醒后都被灌输了什么东西,她想配合着圆一圆,都没法圆,只能含糊其辞,期盼奚旷快点回来——总得叮嘱她些什么罢!

奚旷越不动,她越忐忑,越想越觉得这是奚旷的阴谋,就是在等着她沉不住气,后面才能做大事呢!

秋穗一到夜里就难以入眠,反倒是桑湄睡得很好,加上配合御医服药,病养得很快。有好几次夜深人静的时候,秋穗都忍不住想去摇醒她,问问她到底是不是失忆,她到底有什么打算,但一想到说不定自己正在被监视着,她又努力忍了下去。

终于有一天,张重行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宁王殿下遇刺了。”张重行严肃道,“刺客以暗器刺杀殿下,当时便已伏诛。”

桑湄震惊:“那殿下呢?”

“暗器上涂了毒,老朽与其他几位军医费了好些工夫才清理干净,现在殿下已平安无恙,桑姬放心。”

桑湄喃喃:“怪不得前几天没见到大夫……”

张重行不来,南邬御医也没法来,只能按时辰煎药,做不了面诊。但好在药效不错,她现在除了身上还有些痕迹没有消退,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

张重行替她诊完脉,判断出她已无大碍后便要离去,桑湄却问:“我能去看看殿下么?”

张重行犹豫了一下:“老朽一会儿也要去见殿下,便帮桑姬问问罢。”

“有劳张大夫了。”

秋穗跪在案边煮茶,见张重行走了,闷声道:“宁王殿下正在养伤,您去添乱什么。”

“我是他的侍妾,他在生死关上走了一遭,我岂有不管之理?”桑湄坐到她身边,“秋穗,你好像对殿下怨气很重,他从前是不是真的对我不好?”

秋穗赌气道:“反正您自个儿也想不起来了,愿意这样糊涂着就糊涂罢。”

桑湄低头拨了拨茶具,忽地道:“我发了海棠癣,几日不曾沐浴了,今日既然要见殿下,总不能蓬头垢面地去。大夫说了,碰水不妨事,秋穗,你就去准备一下罢。”

秋穗深吸一口气,起身去喊婆子了。

浴具热水准备妥当,桑湄进了净室,伸手搅了搅浴桶里的水。

秋穗靠过来:“水温不好么?”

“水温正好。”桑湄忽地转过身,捧住秋穗的脸颊,轻声快速道,“听着,现在是我们说话的最好时候,不会有人监听监视。海棠脯是我自愿吃的,奚旷原本不信我失忆,但如今他已动摇。一会儿见了人,无论我和他做什么,你都不要管。只有他认为我真的失忆,才不会对我严加看管,我们才能找机会逃走。”

秋穗呆呆地看着她。

桑湄笑了笑,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傻了?”

秋穗猛地惊醒,嘴唇颤抖,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又干又涩。偏偏巨大的喜悦又几乎冲破大脑,她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本想狠狠大哭一场,却只能咬紧牙关,呜咽着抱住桑湄。

“公主……奴婢还以为……”

连续几日的压抑与苦闷,随着公主这一个笑,尽数烟消云散。

她果然没有猜错,公主果然是装的!她就知道,再难的困境,公主也总会有办法的!

“好了,好了。我什么事也没有。”桑湄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到你也没事,我就放心了。我本来还害怕……”

“害怕什么?”秋穗抹了把脸,一边问,一边帮桑湄脱衣,“公主先进去罢,再不进去水都凉了。”

桑湄坐进浴桶里,低声道:“你可知,奚旷杀了贺暄?”

“什——”秋穗险些叫出来,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弯下腰问桑湄,“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杀的不知道。我原本以为,他最恨的人应该是我,他肯留我一条命,与我慢慢周旋,那其他人应该也差不多。可前几日,他竟提着贺暄的人头故意来试探我……”想起那个画面,桑湄还微感不适,不由抓紧了桶壁,“贺暄他都敢杀,所以我怕你也……我只能想方设法,看看能不能把你捞回来……”

“公主!”秋穗又气又怕,“为了奴婢,你就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奴婢以前偷偷摸摸干了多少违反宫规掉脑袋的事,不都是为了公主你吗?岂有本末倒置的道理!”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很有分寸,好端端的吗?”

秋穗沉默地服侍桑湄洗浴,过了片刻,小声问道:“奴婢听说,奚旷那边的人,都把公主当他的侍妾看,还要带公主回北炎,是这样吗?”

桑湄揉了揉眉心,头痛道:“他只是嘴上说说,还没真的要对我如何——非要如何,我也只能认下,毕竟我对外已经相信了自己的侍妾身份。至于去不去北炎,走一步看一步罢,就算奚旷暂时不想杀我,还想留着我慢慢羞辱,我也不觉得他爹会允许他如此。”

秋穗听着,原本与公主相认的喜悦渐渐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难受:“公主,难道我们就要如此被动吗?”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别无他法。”桑湄静静地看着自己漂浮在水面上的长发,一双眼乌黑幽深,“秋穗,当年我对奚旷做下那些事的时候,就有想过,也许有朝一日他会回来报仇。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走到如此高位。”

秋穗篦发的手微微颤抖。

“我并没有怨恨,也没有生气,所以你也不要怨恨,不要生气。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这都是我合该承受的代价,只除了你我的命。”桑湄很冷静,甚至冷静得有点冷酷,“等时机到了,我们就想办法走。我好不容易才能逃离南邬的狼窝,岂有再入北炎虎口的道理?”

-

桑湄沐浴完,重新梳好妆,朱策便来了披香殿,请桑姬过去一趟。

桑湄提裙,施施然随着朱策往外走去。

秋穗跟在最后,低着头沉默不言。

空荡荡的宫道,连个洒扫的仆役都看不到,不知何处飘来的落叶堆积在略显泥泞的墙角,寒风吹过,发出呜呜咽咽的空音。

尽管路上萧瑟无人,但宫城里应该有的恢宏装饰都在,红墙绿瓦,彩绘琉璃,只是因为无人打理而落了些许灰尘,若是好好清理了,定能令人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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