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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43)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但身上的锐痛,又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不能睡。

奚旷咬牙,手臂抖得不像话,崩裂的伤口不停地往下流血,他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没有一块好肉。

他强撑着站了起来。

然后一步一步,走在泥泞的地上,走向公主所住的内院。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但他无暇想那么多,他撑着一口气,强行走进了内院,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又很快被雨水冲刷不见。

熟悉的窗前点着灯。

他狂喜。

一口气泄了出去,他摔倒在台阶下的泥地里,半边身子沾了泥,撕裂的伤口痛得像是把要他来回凌迟。

他听到里面传来细细的人声。

“公主不怕回到建康后,陛下将公主草草发嫁了吗?”

“我要是嫁了旁人,那北炎的使臣听说了怎么办?说好去和亲的南邬公主,其实是不愿嫁给他们的皇帝?”

“那公主就真打算青灯古佛一生了?”

“也未尝不可啊,秋穗。”窗纱倒映出公主的烛影,她掩扇娇笑,“菩萨总比男人靠谱。”

“公主要不再托托舅家……”

“舅舅家这几年总被太子党打压,衰落得厉害,能探得宫中消息,抢先送给我,已经仁至义尽,再多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那虞侍卫呢?我以为公主会对虞侍卫不一样。”秋穗叹了口气,“不过,纵然他和贺公子有几分相似,但到底是平民出身,岂能配得上公主。”

“谁打算配他了?”

“虞侍卫待殿下确实真心,明日便要启程,殿下真的不去看看他吗?侍卫长那条血淋淋的鞭子……唉,看了叫人怪害怕的。”

“看什么?去看他,岂不是显得我与他有私情?等女使和侍卫长去审完了那家酒铺的老板,查清了虞旷的底细后,你让女使去柴房验收一下他已受刑就好。我本就是做给女使看的,不然她怎么在父皇面前维护我?”

“一百零八鞭,可不是常人能受的刑。若是他撑不过今晚,怎么办呢?”

“那便是他命不好。”顿了顿,公主说道,“秋穗,我和他说过的,我不想嫁去北炎。”

奚旷仰面躺在地上,天上的雨水掉在他的眼睛里,比昨夜她的眼泪更像刀。

他低低地笑起来。

粘稠的血卡在喉咙里,他一边笑,一边咳了出来。

她说得对啊,她亲口告诉过他,她不想嫁去北炎。

如今她不用嫁了。

他也是心甘情愿为她献上性命的。

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谁在外面?”秋穗嚯地推开窗,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庭院。

而他留给她们的,只有台阶上半枚带血的指印。

-

罪大恶极的虞侍卫逃跑了,侍卫长自然要来追杀。

有多少次,他都差一点被侍卫长发现,最危险的一次,侍卫长甚至都已经看到了他,他别无选择地跳了河,宁愿淹死都不愿死在侍卫长手里,最后还是捕鱼的船队意外把他给捞了上来。

看他满身是伤,船队只当是哪个不堪主人苛待的仆从,帮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为了公主府的声誉,搜寻奚旷是暗中搜寻的,也多亏于此,奚旷才能侥幸逃脱。

他恨极了她,从北炎到南邬的日日夜夜,他没有哪日不在想她,想要咬碎她,想要撕裂她,想要看到她害怕的哀求,想要看到她悔恨的哭泣。

而不是这样——

光风霁月、人人爱戴的南邬明珠苍白温婉地伏在他怀里,伸手去取床尾的单衣,想要为他穿上。

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不想看本王身上的疤?”他低低问,“既然不是害怕,那就是觉得丑陋?”

桑湄没有说话,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

她还是那样明察秋毫、审时度势。

奚旷想起自己在雨夜里狼狈逃窜的样子,想起自己躲在枯井里躲避追杀的样子,想起自己身上伤口流脓生疮的样子,想起自己高烧昏迷差点横死的样子……

他笑得发狂,笑得心脏都在痛。

无论是她还记得,只是不敢承认,还是已经不记得,纯粹对他这满身狰狞疤痕心生畏意,都让他无比恼火。

他伸手拔下她束发用的簪子,尖锐的簪身顺着她脖颈后的血脉滑过,挑开她的绒领,冰得她一个激灵。

一颗血珠登时从她如玉的蝴蝶骨上冒出。

作者有话说:

*出自白居易《闻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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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殿下……”桑湄感到背颈一痛,忍不住低呼一声。

奚旷伸出手指,碾过她的肌肤,那一珠鲜血盛开在他的指腹,又被他重重抹到了她的唇角。

她苍白的脸上陡然出现一条浓重的血色。

看着他手里那支尖锐的簪子,桑湄瞳孔一缩,几乎是立时,捧住了他的脸,低语道:“殿下,殿下,是我,我在呢。”

奚旷:“你是谁?”

“我是桑姬,是殿下的桑姬。”她轻轻柔柔地说道,“我只是心疼殿下,要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他重复了一遍,看着她,哈哈大笑。

桑湄问:“我失忆前,可有看清过殿下这一身伤痕吗?”

奚旷盯着她唇角那抹鲜血,说:“不曾。”

“那今日殿下愿意对我坦诚以待,是我之幸。”她靠近他,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

鲜血的气息弥漫开来。

奚旷今夜喝了养伤的安神药,神智已经有些缥缈,桑湄靠过来的时候,他甚至慢了一拍,没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

等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撤开了身子,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把那支簪子取出来,放到一边,又捡起床上的单衣,为他披上。

他静静看着她低头为他系上衣带,露出背颈瘦骨上,还残留着一星刺破的红点。

“殿下今日受累,快歇息罢。”她打好结,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然后拿起那支簪子,准备告退。

“就这么怕死?”

桑湄回过头:“什么?”

奚旷面色沉沉,望着她手里的簪子。

她还是老样子,美貌与身体是她惯用的迷惑伎俩。

“谁允许你走了?”奚旷坐在榻上,声音低沉,“本王早已说过,今夜,你需得留下来。”

“那……也好。”桑湄说,“我歇在脚踏上,殿下有什么需要的话,夜里吩咐一声,我就去——”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奚旷已经下了榻来,劈手夺过她手里的簪子,用簪头随手碾灭了燃烧的蜡烛。

室内陷入黑暗,他将她打横抱起,丢到了榻上。

看着黑影覆下,桑湄有一瞬的绷紧:“殿下!”

奚旷抚摸着她的下巴,问:“你可知道,侍妾的本分是什么?”

桑湄:“可是殿下,你身上还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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