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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56)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她目眦欲裂。

她是亏欠于他,她是有愧于他,所以他想如何对她,她都麻痹自己,告诉自己是报应。

但这不代表她就能容忍这般诛心之语。

他在逼她,他在逼她展露那个最真实的自己,哪怕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也要逼她变成他期望的那样。

看她如此愤怒,如此不能自已,他竟轻轻地笑了起来。

“恨我又如何?我要你往后余生,再也忘不得我。”

这一回,她终于不再是昨日那个曲意逢迎、刻意讨好的乖顺模样了。

她变得鲜活有力、变得恣肆冷冽,他看见她露出冷笑,柔软的手臂犹如一条冰冷的毒蛇,长甲狠狠撕开他的血肉,旧疤叠着新伤,皆是她大发慈悲赐予。

鲜血顺着他的皮肤坠落,熟悉的疼痛再一次蔓延,令他有种久违的痛楚与狂喜。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个失忆温顺的侍妾。

他要的,从来只有真正的她。

看罢,非得让他逼一逼,那个熟悉的她,才终于肯回来。

这回换她撕咬他,打骂他,可他只是牢牢地抱紧她、锁住她,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尖,吻她的嘴唇,吻她的下颌。

只有她在他身上,一遍又一遍刻下那些痛楚,才能证明,她就是她。而只有他在她身上留下他的痕迹,才能证明,此时此刻,她属于他。

她是观音,亦是妖孽,他是她一手造就的作品,又被她一手毁灭。

他颠沛流离,终于将自己重新拼凑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如今还需她点化,才能彻底地由鬼变成人。

而她,也注定被他拉下神坛。

一起坠入淤泥。

-

朱策其实是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来敲门的。

但是情况紧急,不得不报。

哐哐哐!哐哐哐!猛烈的拍门声,令奚旷皱起眉,不得不停下。他深吸一口气,喉结一滚,松开了桑湄,披衣起身,往外走去。

奚旷打开门,冷风灌进屋内,吹动他尚未合紧的衣襟,露出里面几道还在渗血的抓痕。

朱策不慎看见,赶紧移开目光,却发现殿下下巴上居然也有一道牙印,大为震撼,一时之间,眼珠乱转,最后只能盯着一旁的门,努力正色道:“殿下,哨探来报。”

奚旷揭开信封上印的火漆,看了一眼,便把信纸放烛台上烧了。

“不是什么大事。”他说,“只不过那帮文臣要提前到了。准备一下,明日接风宴。”

“这么快?”朱策有点吃惊,“不是本来是后日才到吗?”

奚旷身为亲王,已经得了军功,当然不能再长留在南邬地界当土皇帝。这批文臣就是奚存派来与他对接政务,接手后事的,只等交接完一切琐碎,奚旷就要拔营回去了。

“许是听说我动手了,急了罢。”奚旷不以为意。

“他们就算真在现场也没用,陛下都发了旨意,让殿下处理南邬余孽,他们还能拦着不成?他们不过是觉得,殿下不等他们便行动,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罢了。”朱策说。

“等他们做什么,等他们指着鼻子骂我贪恋美色?收了个亡国公主当妾?”

朱策摸摸鼻子:“……属下可没有这么说。”

“该斩的都斩了,该收的也都收了,总不能逼人把吃下去的饭吐出来。”奚旷神色淡淡,“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奉了父皇的旨意来的,还是要好好招待。传令下去,今夜都别睡了,你也替我把还没整理完的卷宗拿来,明天直接抬去给他们。”

朱策四下一瞥,正殿内别无他人,安静至极,忍不住道:“明日接风宴,殿下这里……”他指了指奚旷的下巴。

奚旷抬手一摸,面不改色:“明日就消了。”

好罢。朱策又道:“那桑姬……”

“把她和侍女关回披香殿去。”

朱策洗耳恭听。

奚旷瞥了他一眼:“怎么,还有事?”

朱策一愣,随即道:“……没有,那属下这就去办。”

明明刚才还和人家在一起,他还以为殿下会交代一堆有的没的,没想到这次却没有。看来是他多虑了,殿下对这个清鸾公主,果然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

秋穗走进寝屋时,脚步不由一顿。

屋内的场景岂止一个“混乱”能概括,床单被褥乱成一团,枕头掉在地上,仔细一瞧,甚至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简直像是什么凶案现场。

而桑湄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休息。

看到她皱巴巴的衣服,秋穗的眉头狠狠一跳:“桑姬,奴婢服侍您更衣。”

桑湄看向她,抬手揉了一把脸,露出一片带着红痕的肩头:“大半夜的,更什么衣?”

她嗓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破碎的纸屑摩擦。鬓角有些汗意,整个人看上去疲倦又凌乱。

“宁王让我们先回披香殿,此处有其他要事待办。”秋穗看着床上一片狼藉,咬了咬唇,才道,“奴婢去给桑姬打盆水擦洗罢。”

“没事,不用,没到那一步。”桑湄说,“外面是谁来了?”

“是朱大人。”

“哼,来得倒是时候。”桑湄冷笑一声,“他再晚来一会儿,怕是又要给他家殿下叫军医了。”

秋穗:“那桑姬与宁王……”

“疯子发疯罢了,逼我跟他打了一架。”她扯了扯嘴角。

净面、束发,崭新的外裳一丝不皱,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屋里,像一尊玉雕的人像。

秋穗把凌乱的屋子收拾了一下,又顺便打开窗,屋檐下水声滴落淅淅沥沥,桑湄看过去:“下雨了?”

“是。”

桑湄走到窗前,抬头望了望,长廊下灯笼轻摇,烛光明灭不定。伸手出去,掌心碎开冰冷的雨花。

她想说一句,记得撷阳郡那天的雨,比这天大多了。但她终究只说了一句:“走罢。”

“宁王他……”话没说完,秋穗先红了眼睛。

现在桑湄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了,两人说话也不必再像从前一般避讳。

“哭什么?”桑湄冷静地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论伤势,他比我还严重点。”

“怎么突然就要这样呢,明明昨日还……”秋穗喃喃。

拐过廊角,再走几步,就该到正殿了。她们再继续说话,应该就能被奚旷听见。

桑湄忽而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我之前不记得也就罢了,你身为我的侍女,怎么会还相信他?男人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尤其是在这种事上面。”她瞥了面色涨红的秋穗一眼,拂开过道上的帘子,“我问你,你可有相好的人?”

“当然没有!”

“那你就留个心眼,记住了,这种事情其实没什么意思,别到时候听人骗你。”桑湄道,“这事说到底就是霸占,是宣告主权的方式,和牲畜没什么差别。也不知道男人为什么喜欢做这些,而且说实话,这都还没发生什么呢,水平就这么差,要是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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