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掌金鸾(6)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国君眼一闭,万念俱灰。

见小公主咬着嘴唇不吭声,奚旷又寒声道:“清鸾公主何在?”

小公主终于招架不住,一边抱住平乐,一边嚎啕大哭:“我不知道……他们说,清鸾姐姐死了!”

“哦?”奚旷竟然笑了一声,“什么时候死的?”

“我们、我们出宫前。”

“也就是说,她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

饶是天真的小公主,也察觉出面前这个男人口气的不对来。她忍着眼泪,求救般地看向姐姐。

平乐公主抿了抿唇,避开目光。

奚旷转过身,看向一脸灰败的南邬国君,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本王听闻,南邬百姓对清鸾公主多有拥戴,可如今,清鸾公主却在本王入城之际香消玉殒,桑公打算,让本王如何向陛下交代呢?”

-

披香殿里,秋穗伏在桑湄身边,放声大哭。披香殿外,三个内侍抱手而立,相顾无言。

想当年,清鸾公主也是风光无限,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令人唏嘘。

那屋里的哭声渐渐哑了,秋穗擦擦眼睛,吸吸鼻子,握着桑湄冰凉的手,心里已经平复了许多。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其实不多,只要守住公主的身体,等到贺暄接手后事就行了。

贺暄说了,清鸾公主是前朝旧人,肯定不能以公主规制下葬,届时只需找个棺材,不封死,将她像个平民一样葬在郊外即可,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秋穗就可以与早就定好的接应人一起去将她挖出来,再一起逃走。

秋穗其实有些怀疑这事的可行性,当初这个计划一提出,就被她质疑:“公主怎么还敢相信贺公子?旁的也就罢了,生死大事,若是贺公子反水,向宁王告发怎么办?毕竟贺家现在是宁王的人啊!帮助公主,对他贺暄可没什么好处!”

贺家是南邬的重臣世家,贺老爷更是现任南邬丞相,除了她们,没人知道贺家早已转投了宁王。

这也是宁王入关能如此快的原因之一。

但桑湄清楚,就算没有贺家,北炎的铁骑也迟早会踏破南邬的城关。这天下将来由谁做主,都和她没什么干系——反正总不能比她父皇更烂了。她明明知晓贺家通敌,却也无意多问到底是怎么通上的。知道了又如何?她一个没有权力的公主,还能率领一帮老弱病残和北炎硬碰不成?

“怎么会没有好处?”桑湄那时只是微微一笑,“我手上有贺暄的把柄,他若是向宁王告发我,那也得掂量一下我有没有后手。若是我真死了,或是没能逃出宫去,他也别想活着。”

秋穗不由咋舌:“公主还有他的把柄?”

桑湄却没再多说。

如今的公主已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所有的事情都交予她一人来扛,秋穗握了握拳,给自己鼓了鼓劲。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给公主打理一下“遗容”,却听见外面忽地传来一阵躁动。

“什么人?此处可是披香殿,我等奉陛下……啊!”

“没眼力的东西,桑祺现已退位,当今陛下,惟有长安那位!宁王殿下办事,你也敢拦?”

“奴奴奴奴婢……见过宁王殿下!”

已走到门边想要一探究竟的秋穗猛地刹住了步子。

宁王?他怎么会来?

短暂的慌乱过后,她立刻冷静下来。贺暄也说了,清鸾公主的死讯传到宁王耳朵里,他可能不会多管,但也可能出于谨慎,会亲自来看一眼。但不管是谁来验,公主都确实是殉国无疑,只需在药力失效前转移下葬,那就万事大吉。

想到这儿,秋穗又立刻扑回床边,拧了自己一把,低声啜泣起来。

殿门砰地打开,寒风穿堂,吹得床上纱帐飘曳不休。

铁甲的摩擦声与军靴的脚步声在殿中响起,秋穗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幽幽道:“都退下。”

那些嘈杂都退去了,殿门重新关上,纱帐垂落,显得床上殉国的白衣公主更加凄冷动人。

秋穗背对着来人,哭得悲恸——从小服侍的公主亡故,她身为贴身侍女,哭得忘情,也是理所当然的罢?

“南邬已降,清鸾公主却甘愿为故国赴死,此等情义,当真令人敬佩。”

宁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离得近了,才发觉那声音冰冷无情,像是刚从雪地里浸泡过似的,光是听着,就令人脊背生寒。

秋穗头皮一麻,却也有一瞬的迟疑——这个声音,为何隐约有些耳熟?

但她来不及多想,已经转过身,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奴婢,见过宁王殿下……公主她,她只是一时糊涂……恳请宁王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公主计较……”

面前的男人迟迟不语,秋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他觉得公主没死透要再补一刀,连忙哽咽道:“奴婢听闻殿下高义,救南邬百姓于水火,奴婢从小服侍公主长大,没什么见识,唯独恳请殿下发发慈悲,留公主一条全尸罢!”

她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只盼这尊杀神赶紧离开。

却见地面上倒影一晃,那宁王竟径直走到了公主床边,坐了下来!

随即听到他不紧不慢地笑了一声:“秋穗姑娘的请求,本王又怎能不允呢。”

秋穗顿时呆住。

她猛地抬起头来,对上奚旷的视线,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这个人……这个人……

冷峻淡漠的一张脸,与记忆中的一个人逐渐重合。

她跌坐在了地上。

绝望如同潮水一般,从脚底冰冷上涌,要将她溺毙在这空旷的披香殿内。

“虞旷……”她喃喃着,“怎么会是你……”

她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一切到底是贺暄泄露,还是上天注定,她只知道,她和公主,都要完了。

奚旷垂眼看向床上了无生气的女子,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唯独黛眉乌睫,是这张脸上难得的重色。

从他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她就一直是这般素净,直到她死,也是如此。

可他怎么甘心让她走得这样干净。

一个连心肝都是黑色的女人,又怎么配穿这样不染纤尘的白衣。

“留她全尸,并非难事。”奚旷抬眼轻笑,“可是,她当年可曾想过,要留虞旷一条全尸吗?”

第5章

秋穗颤抖着,无法回答奚旷的问题。

给她一百万个胆子也想不到,威名赫赫的北炎宁王奚旷,竟然……就是虞旷。

从前那个……被公主捡回去,总是默默跟在公主身边的近卫虞旷。

不过是换了个姓氏,人生的境遇就大不相同。

怎么会这样?

但她来不及思考更多,唯有爬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哀哀恳求:“殿下!死者为大,有什么事,请您冲奴婢来,放过公主,放过公主罢!”

“死者为大?”奚旷轻轻踩住秋穗的手指,眯了眯眼,“既然要殉国,那本王也给她这个面子,以公主之礼,当着南邬百姓的面,厚葬如何?青铜重棺,以黄金水浇筑封存,墓室里点一百盏长明灯,最后封上墓门,让一群工匠为她陪葬,你觉得如何?”

上一篇:娇怜 下一篇:将太子错认成竹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