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掌金鸾(74)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你干什么?”她怒目道。

“几天没洗澡,你还受得了?”他平静地说着,“你脚底有伤,不要乱动,不然又被碎石划到哪里,疼的是自己。”

这片湖泊清澈澄明,桑湄几乎能看见粼粼水波之下自己的身体,而奚旷半截胸膛露在水面之上,白色的衣摆在水下摇曳。

一股气血直冲天灵,桑湄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泡的根本不是什么冬天的冰湖,而是滚沸的岩浆,要生生把她烤熟不可!

“你在害羞?”他端详着她的神色,仍旧没什么表情,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轻佻刻薄,“你有什么可害羞的?当年我中了迷香,不是你把我带上床的吗?不是你脱了你我的衣裳,故意让女使看到的吗?前不久,明明没有失忆,却还对我投怀送抱、自荐枕席,说什么‘并无不愿’的,不是你吗?现在你又在装什么?”

桑湄浑身颤抖,看着他的眼睛,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所以你还是不甘心,还是恨我,灭了我的国还不够,逼我作妾还不够,还要以这种方式,再三报复我是吗!”

“是啊。”他轻飘飘地回答。

他一句自认小人的回答,堵住了她的所有下文。

他思索一番,又道:“说是报复,也不尽然。毕竟你是本王的侍妾,本王不能白养着你,总得得到一些回报,对不对?你若不把这件事视为‘报复’,只视为‘义务’,说不定会想开一点儿。”

桑湄毫不犹豫地抬起腿,朝他腹下狠狠一踢!

然而水下阻力太大,而奚旷又是何等敏锐之人,在她腿刚抬起一半的时候,就抓住了她的脚腕,把她往下用力一拽!

桑湄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拉入了水中。

湖水没过头顶,她想要大口呼吸,却被倒灌进更多冰冷的液体,宛如水银一般,要让她无限沉底。

灭顶的窒息感涌来,耳边什么也听不见,她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可除了空荡荡的水,她什么也抓不住。

她被人拉住,她睁开眼睛,努力想要够到水面之上的斑驳阳光,可永远、永远都够不着……

哗啦一声,她又被人提出水面。

她上半身被摔在岸边,双手紧紧抓住岸边的野草,双眼通红,大口大口地O耑息着。

“溺水是什么感觉?嗯?”奚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粗糙的手掌慢条斯理地捻着她,令她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

“你知道吗?那年我被侍卫长追杀,走投无路,只能投水……我已经游不动了,只能不断下沉、下沉……等死的滋味,你尝过吗?”他淡淡地叙述着,而看似平静的表情下,却酝酿着汹涌的情绪,“我当年,甚至都已经想好,若你想逃婚,那我就带你远走高飞,若你最后还是要嫁去北炎,我就陪你一起去,我会去找我爹,让你不受那老皇帝荼毒……可是你对我做了什么啊,桑湄。”

胸腔里还积压着冰冷的湖水,桑湄说不出话来。

“你想将计就计,拔除身边的叛徒,本无可厚非。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瞒着我……你心里清楚,当年你就算要我去死,我也会心甘情愿地去死,可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的计划!你哪怕是提前告诉我一句,让我配合你表演呢!可你没有!在你心里,我究竟是贺暄的替身,还是你打发时间的玩物,还是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棋子是不需要一个解释的,只需要去完成它的任务就好了,自生自灭就够了,对么?!”

桑湄闭上了眼睛。

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把当年的怨毒,把因为她失忆而未曾出口的那些锥心之语,都逐一道来。

“当你假死醒来后,看到是我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嗯?”

见她不语,他一直平静的神色终于崩裂,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扭过头来:“看着我,说啊!”

她被他压在岸边,层层叠叠的波浪不断上涌,没过她的胸口,也打湿了她紧抓的野草。

她甚至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他狂烈的心跳。

他们是如此亲密的姿势,可却像是隔着血海深仇的宿敌。

她被迫扭过头,与他对视。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

她想的是,原来这就是她的报应。

她改变了这个男人的一生,于是她的一生,也马上要被这个男人改变。

桑湄抬起眼,灿烂的阳光晃得她眼前发晕,甚至生出了几块黑斑,令她看不清周遭景色。

她终于开口,却恶劣地笑了起来,说出了最恶毒的那个答案:

“我在想,你要是死在当年就好了。”

奚旷陡然变色。

他低下头,猛地咬住了她的脖颈。

那道原本已凝固的剑痕伤口,又隐隐破裂,细细的鲜血被他吮入口中,铁锈一样的味道,又腥又甜。

水花激荡,她在他掌下剧烈挣扎。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拽住了他的头发,将他往上一提,然后按住他的脸,含住了他的嘴唇。

然后,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舌头上。

那一瞬间的剧痛,让奚旷对话本里才有的“咬舌自尽”突然毫不怀疑。

她松开他,血的味道在两个人的唇齿间蔓延,她讥诮地笑起来,把血沫呸掉。

他定定地看着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舌头痛得几乎不能活动。他于是也笑起来,再一次将她拖入水中,等到她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捧起她的脸,把她所厌恶的他的气息、他的津液、他的味道,全部给她。

让她只能依赖他活着。

湖水清澈,他们在水底,四目相接。

回到岸上的时候,两个人的长发纠缠在了一起,她握住那缕头发,狠狠勒住了奚旷的脖子。

她抬起脚尖,踩住他,眼睛因为进了水而泛红,低低地笑道:“你说得对,不应该把这种事情视为‘报复’,而应该是‘义务’——不是要伺候本宫沐浴吗?虞侍卫,你这义务若是履行得不好,本宫可以换人。你知道的,本宫身边,从不缺男人。”

他眸色顿暗,想讥她一句休逞口舌之利,却仍是不便说话。

他只能沉默地撞了上去。

当他与她彻底沉沦的时候,她倚着岸边,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明明她的身体还在他的怀中颤抖,可她却没有分给他半点目光,只是仰着头,望着蔚蓝无垠的苍穹。

她是觉得悲哀,还是觉得遗憾,还是觉得委屈呢?

可凭什么悲哀,凭什么遗憾,又凭什么委屈呢。

奚旷抱着她,翻了个身,她失去了岸边的支点,便只能靠在他的胸膛,随水波浮沉。

可她仍旧在望着遥远的天空。

舌面上的疼痛终于有所缓解,他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盖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哑声道:“……不要再妄想逃跑了。”

而她终于开口,睫毛划过他的掌心,唇角绽开一个冷艳的弧度:“你们男人,真是很好懂啊。”

……

桑湄坐在岸上,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细致地替她穿上一件件衣裳,又替她包好了头发,最后把她抱上了马车。

上一篇:娇怜 下一篇:将太子错认成竹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