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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76)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本来嫡长子变嫡子,已经够令人吐血,然而这新来的大哥仿佛一点也不懂什么叫藏拙,一来就投父亲所好,在军营里狠狠摸爬滚打一番,得了父亲不少青眼。

奚曜自己也是军营出身,但自问做不到奚旷这样,每次冲锋都跟不要命似的,仿佛打了这场没下场,军功就是他的毕生追求一样。

随着奚存的一朝化龙,他被封了太子,奚旷和奚映则封了亲王。奚映一直是个识趣的,出身平庸,长袖善舞,但奚旷可不,这么多年,看起来一直冷冷淡淡的,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这次父皇把这样天大的立功机会给了奚存,奚曜早就在暗地里恨碎了牙。

唯一的安慰就是,他这太子的位子还算稳当,虽然母亲早逝,但奚存一直未续弦,后来也追封了发妻,他是毫无疑问的中宫之子。加上娶的太子妃是尚书令之女,比起光杆一样的奚旷来,奚曜简直是赢得不能再赢。

“那愚兄就不打扰殿下醒酒了,先行一步。”奚旷行了一礼,坐上了马车。

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奚曜招来了亲信,低声道:“去看看,宁王去了哪里。”

过了一会儿,亲信返回来报:“宁王并未出宫,而是调转车头,往太极宫方向去了。属下不敢再追,特来禀报殿下。”

太极宫?父皇的寝宫?

想起最早离席的父皇,奚曜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先前独处时的那股傲然劲儿也险些维持不住。

但再不平又能如何?奚旷凯旋,除了明面上的赏赐,父皇肯定是会私下召见他的。

奚曜深吸一口气,拂袖上了回东宫的车。

太极宫中。

奚旷跪在奚存面前,一动不动。

宫中烧了地龙,屋内温暖如春,是以奚存只穿了两件薄衫,坐在上方,垂眼看着下面的儿子。

一个时辰前还在大殿里其乐融融的父子,如今却在这太极宫中两相无言。

良久,奚存才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老大。”

他年过半百,已到知天命之年,但身体仍旧硬朗,仿佛多年的沙场征战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什么深刻的伤病。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那把黑檀圈椅上,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儿臣在。”奚旷恭顺道。

“你提前斩杀南邬皇室的事情,朕可以不跟你计较。你和老二之间的勾心斗角,只要不闹大,朕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奚存慢悠悠地说,“只是,你在奏报上只和朕说要留那清鸾公主一命,可没告诉朕,你要收她作妾啊。”

奚旷深深地拜了下去:“儿臣知错。”

奚存放下茶盏,杯瓷与桌面发出一声轻轻的碰撞,他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这个长子。

“说说看,是先看上了她,才和朕求情,还是先和朕求情,才看上的她?”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奚旷说道,“儿臣在入建康前,就已打定主意要留下清鸾公主。军中人人皆可作证,南邬境内,所有百姓提起那清鸾公主,皆是赞不绝口,即使是南邬国君与太子,也难以望其项背。然儿臣入建康后,却得知公主已自尽,公主若亡,则民心动荡,父皇交代儿臣的事,岂不功亏一篑?所幸抢救及时,救了回来。”

“然后呢?”

“然后……就发现,公主自尽时服的毒毒性过猛,醒来后,她已前尘尽忘。”说到这里,奚旷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一向镇定的脸上,也不禁浮出几丝红意,“儿臣本是怀疑她故意为之,然接触下来,却发现她确实是什么都忘了……儿臣、儿臣……儿臣有错。”

奚存静静地看着朝他叩首的奚旷。

其实这些,奚旷不说,奚存也知道。

他这个一向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儿子,竟也会有对一个小女子关怀温存的时候。

传闻中的清鸾公主美丽无双,素有“南邬明珠”之称,既是失了忆,想必柔弱无依,更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从古至今,亡国公主多半都是暧昧不清的结局,温柔乡,英雄冢,看来自己这个儿子,也不能免俗。

“你若看上的是别人,哪怕只是南邬乡野的一个村妇,想收入房中,那便收了。”奚存慢慢地说,“可是老大,你看上的是一个南邬公主,甚至是清鸾公主,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儿臣知道。”

奚存骤然抬手,哐啷一声,茶盏砸在奚旷头上,半盏茶水泼了一地,一道伤口从奚旷的头皮划开,流下一缕鲜血。

武将出身,出手何等野悍!

然而面对满地碎瓷,奚旷却仍固执道:“儿臣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敢提前告诉父皇。如今木已成舟,请父皇高抬贵手,饶她一命,儿臣任凭父皇处罚。”

“出去一趟,还学会先斩后奏了?”奚存冷笑一声,“觉得能为自己的女人遮风挡雨、甚至不惜与朕作对,特别痴情、特别英雄,是不是?”

“儿臣不敢。”奚旷咬牙,“儿臣深知父皇的担忧,可她已是儿臣的侍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是失忆,又不能出后院,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何况若让南邬百姓知道,她在儿臣这里衣食无忧,岂不是更能感念父皇的仁慈治世?”

“你的意思是,朕反倒要感谢你?!”

“儿臣绝无此意。”奚旷伏得更深,碎瓷嵌进他的掌心,可他仿佛一无所觉,“父皇,儿臣的前十年,是在贺府寄人篱下度过。再十年,是在外独自漂泊度过。后承蒙父皇不弃,让儿臣有机会为父皇效力,父皇所言,儿臣莫不听从。唯有此次,想顺应一回自己的心意。恳请父皇开恩,看在儿臣为父皇奔波多年的份上,给儿臣一个机会。”

奚存沉冷地望着他。

奚旷提贺府,自然有跟他卖惨的意思,但更深的意思,则是暗示他,贺府那事处理得很干净,往后,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如今的北炎皇帝,曾在南邬贺府当细作骗婚。

良久,奚存才道:“罢了,你起来罢。不过是一个小女子,为个女子,父子生隙,实不值得。”

“谢父皇!”

奚旷看着儿子的神情,微微一怔。

这是他第一次在奚旷脸上看到真正的“笑意”。

印象中的奚旷,常年板着一张冷脸,即使是笑,也是浮于表面的客套,几乎从未见过像今天这样从眉梢眼角透出来的微微喜色。

真有这么喜欢?

奚存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坐回椅子上,道:“贺府的事情,你办得不错。一别二十余年,想不到,堂堂贺府,竟也开始做起这种龌龊的生意来。”

奚旷:“有父皇在,必能拔除余毒,再不让那等物事为祸百姓。”

“你去了贺府,可有遇到什么人?”

听闻此言,刚站起不久的奚旷,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儿臣还有一事欺瞒父皇,望父皇恕罪!”

奚存摩挲着光滑的圈椅扶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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