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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89)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那些不能见天日的心思被他轻描淡写地曝光,桑湄闭了闭眼,才道:“宁王殿下莫非很愿意当妾身的垫脚石?”

“当然不愿。”他说,“可是你如今太麻烦了,你快要变成本王的绊脚石了。既然如此,我们各退一步。”

把原本在水下的那些勾心斗角,全都铺开在明面上。

从此以后,明明白白地互相利用,清清楚楚地各取所需。

“你想要权,我总会给你的。”他死死抓紧了她的手,手里的钥匙齿节坚硬无比,硌得人掌心生疼,“不要太贪心,慢慢来,先从掌家开始。”

桑湄被他困在墙角之间,他灼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耳畔,说着最诱人、也是最凶险的话。

“当公主有什么好?要当,就当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湄姐: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周末加更,18:00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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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桑湄回到多景台,问风和听露来跟她报告,说窗户已经加固过了,让她再看看有没有问题。

她试了试,确实牢固了不少,至少不会有风从窗隙中钻进钻出了。

“办得不错。”她随手从抽屉里摸了两粒银子,“往后给我办事,多像这样上心。”

“多谢桑姬!”两人惊喜收下,还想磕头,被桑姬摆摆手打发了。

桑湄昨夜没有睡好觉,此刻倒回床上,困意翻涌。

通了一早上的风,屋子里已经没有半分酒味,只有若无若无的清香从镂花薰笼里飘出。

她把库房钥匙往匣子里一丢,一锁。拉下纱帘,补觉。

也许是因为受了奚旷的触动,她竟然做了个很荒唐的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十九岁那年,被父皇安排去和亲,这一次,她没有反抗,哀哀戚戚地坐上了从撷阳回建康的马车。

奚旷说想要跟她回去,她却只惨淡地笑了笑,摇头拒绝了他。

从建康带去撷阳的人,又被她原封不动地带回了建康,唯有在撷阳新收的这个侍卫,被她依旧丢弃在了撷阳。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公主府门口,一言不发,沉默地目送马车,一去不复返。

后来,她一身火红嫁衣,嫁进了北炎长安。

她没见过北炎的上一任老皇帝,所以梦里的他也没有确切的相貌,五官模糊,只是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满脸横肉,腰圆体胖。

她坐在红烛高照的宫殿里,心如死灰。

老皇帝笑着打量她,以前在南邬,没有人敢这样放肆,用这样看货物的眼光看她。她气得颤抖不止,却被对方误以为是害羞,伸手过来要摸她的肩膀。

旁边的秋穗想过来稍微劝一劝,缓和一下氛围,却被老皇帝一把推开。

当她被阴影笼罩的时候,外面却忽然响起尖锐的惊叫:“陛下——陛下——奚将军打进来了——”

身上的阴影骤然消失,老皇帝刚欲起身,宫殿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狂风吹乱了满室火烛,墙壁上倒映出摇曳高大的黑影。

进来的是奚存,和他不久前刚认回的长子,奚旷。

桑湄缩在床角,衣衫不整,惊慌失措,看着奚存上前来,一剑抹了老皇帝的脖子。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另一双手则伸过来,为她披上了衣裳。

“别怕,我在。”奚旷捧着她的脸,擦去她眼角的泪珠。

她怔怔地仰望着他。

这个昔日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少年,如今已变得如此坚实可靠。

她伏在他的肩头,恸哭失声。

后来新帝登基,奚旷为太子,她为太子妃。

再后来,奚旷为帝,她为后。

然而世事变迁,年少时的浓情蜜意,早就化作了陈旧的烟灰,她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也是这世上最寂寞的女人。

她冷眼看着后宫里争奇斗艳的嫔妃,看她们在她的审视下,小心翼翼地道一句“娘娘金安”,但其实眼珠子乱动,里面藏着刚偶遇皇帝后的惊喜。

奚旷依然会经常来她的宫里坐坐,也对她温柔以待。但他已经是人人称颂的贤名英主,而她,除了美貌,一无所有。大家都说,她不过是陛下为了维护北炎与南邬的关系才娶的女子。

史官将她记为“桑氏”。

后来她的美貌老去了,连“维护关系”的作用都消失了。

奚旷向南邬发兵了。

她被幽锁在深宫,身边只有一个秋穗陪着她。

终于有一日,奚旷再次大驾光临。

金碧辉煌的宫殿,像是一座华美的坟茔,她一身白衣,坐在床上,像很多年前那样,怔怔地看着他逆光而来的身影。

他俯下身,为她披好外衣,替她抹去眼角的泪珠。

“为什么?”她问,“你说过,你会一直在。”

“朕会一直在。”他重复道,“朕不会废了你的,你永远是朕的皇后。”

她凄然地笑了起来:“是啊,你把我赐死了,我到死都是你的皇后。”

“朕也不会让你死的。”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对你不好。这么多年了,朕一直记得。你放心,朕不会对百姓怎么样的,只是这南邬的天日,也是时候换一换了——他们不配。”他依旧温柔,“卿卿,朕是永远爱你的。”

桑湄满身冷汗地惊醒过来。

她睁着眼睛,对着银纱帐顶望了很久,直到眼睛酸涩,她才又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怎么会做这样离奇的梦呢,根本不会发生的。

她不会是甘愿认命嫁去和亲的人,也不会是高坐凤座容忍莺燕的人。

她曾经也天真烂漫,可后来现实教会了她什么是辜负,什么是背叛。

而她自己,也最终成为了这样令人讨厌的人。

但她不会后悔。

她这一生,宁愿活得坎坷曲折,也不要像其他女人一样,死得理所当然,死得意料之中,死得平平无奇。

她起身,给自己灌了两杯冷茶。

那些梦里的画面随着人的清醒而渐渐淡去,到最后只剩下了隐约的感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可具体去想,却想不起细节了。

桑湄走到窗边,慢悠悠地支起窗户,探出半个身子,问楼下扫地的问风:“什么时辰了?”

问风仰头回答:“回桑姬,申时过半了。”

“可有人找过我?”

问风答:“殿下遣人来过一次,说等您起身后,记得带上奶娘,去西园那儿找他。”

她才从他那儿回来,又去做什么?还要带上他娘?

桑湄皱了皱眉,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她下了楼,带着两个婢女去了望山小院,把虞春娘带了出来,往西院走去。

虞春娘小步小步地走,埋着头不说话。

“殿下非说把您也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没人接话,桑湄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也不事先说一声,奶娘年纪大了,万一吓着……”

桑湄顿了顿。

因为她一跨进园子,就发现园子里居然搭了个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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