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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95)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转眼春深,王府里的花草也终于开始繁茂起来,连空气里都飘着若有若无的甜香。

桑湄穿着一件檀红色的刺绣交领春衫,外面罩了一层软罗大袖,发髻简单挽起,绒花流苏缀在耳畔,人养得圆润了回来,看上去自然就娇俏灵动了不少。

“郑大人,上个月王府的实际支出比度支的要少二百六十两银子,怎么下个月的度支反倒又添了一千两呢?”桑湄看着手里的账本,疑惑地问面前的郑长史。

“桑姬有所不知,通宁依山傍水,素有春猎的传统。春猎期间,许多世家豪族子弟、或平民出身的青年才俊皆可上山狩猎,友好切磋武艺,也算是讨个一年的好彩头。往年春猎都是由刺史大人筹办的,今年有了宁王,自然该由宁王殿下来促成这项与民同乐的盛事。”郑长史道,“这一千两只是在下的粗略估算,实际说不定还要多些。”

“原来如此。”桑湄点头,“那倒确实省不得。妾身一介妇人,对春猎也没什么研究,需要什么东西,就都交给郑大人与朱大人决议罢。”

“好。”讲完了正事,郑长史又顺口问了一句,“这段时间,桑姬没遇着什么问题罢?”

桑湄奇道:“妾身好得很,能遇到什么问题?”

郑长史笑笑:“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府里下人如今对桑姬可是无不拜服啊。治下有成,还得恭喜桑姬了。”

“妾身也没做什么,甚至连规矩都没立,何来‘三把火’之说呢?”桑湄抿唇微笑,“不过是大家都卖妾身一个面子,不想让殿下为后宅之事烦心罢了。”

她合上账本,喝了口茶:“妾身这里已无事,郑大人先去忙罢。听露,送客。”

待到郑长史离去,桑湄冷了脸,问身旁的问风:“府里有人对我有意见?”

“怎么会呢。”问风忙道,“大家都对桑姬信服得很,桑姬又没对谁不好,谁这么没良心敢胡说八道?”

“郑大人可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些,必是他听到了什么。”桑湄把茶杯重重一搁,“去查,我倒要看看,谁敢在背后嚼我的舌根子。”

到了晚上,奚旷来到多景台。

已过亥时,二楼房中已熄了灯,只余一盏照明用的灯笼,静静挂在楼梯上方。

他在门口脱了鞋履,赤足踩在兔毛毯子之上。他轻车熟路地换下外袍,挂在衣架之上,而后掀开纱帐,轻轻躺在了桑湄身边。

她浅眠,被他这么一弄惊醒,皱着鼻子嗅了嗅,道:“去哪鬼混了?”

“这么明显?”他愣了一下,继而竟然在黑暗中露出一个微笑,似乎对她这个质问的口气十分受用,“我分明是在寝殿中沐了浴才过来的。”

“你身上有沉香露的味道。”桑湄说,“这是我用的东西,你平时不用,今夜忽然用了,定是想要遮掩什么。”

奚旷叹息一声:“何必如此聪明。”

“饮酒不至于此,想必是席上有奉酒的美姬罢。”桑湄说,“若是喜欢,带回来便是,不必怕我生气——只要你别带着别的女人的味道到我床上来。”

“说着不生气,其实还不是生气?”奚旷伸出手,扳过她硬邦邦的肩膀,“今夜不过是应了潘刺史盛邀,去他府上用了顿家宴。他夫人爱熏香,我身上难免沾上一二,所以回来后才特意沐了个浴——结果还是被你猜中了。”

桑湄翻过身,盯着他:“你倒是和潘刺史走得很近,不怕被你父皇盯上?”

“若是我一点都不与人交好,刻意保持清高,才容易遭他怀疑。”奚旷道,“何况我与他饮宴,也确实是为了谈事。通宁有春猎的传统,时节将近,今年由我主持,我总得跟他请教请教往年经验。”

“我今日也听郑长史说了,说是与民同乐,其实就是变相从平民中选拔好苗子,让各大世家挑选培养罢?”

奚旷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桑湄:“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奚旷回神。

他只是方才有一瞬的恍惚,就好像他们已是多年的夫妻,他晚归,被妻子数落两句后,解释自己去干了什么,妻子顺着他的话,提了别的事,于是他们又心平气和地开始聊其他话题。

“只是觉得,卿卿不愧是当过公主的人。”

似褒又似贬的一句话。

桑湄扯扯嘴角,问:“春猎在哪里举行?”

“令旗山,通宁主城往外三十里。每年都是如此。”

“要去几天?”

“少则两天,多则三天。”

桑湄沉默。

轮到奚旷问:“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桑湄:“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窗外的灯笼光透进来,昏昧如雾,照出她模糊的轮廓,也照出她眼底隐隐的光亮。

奚旷忽然想起今夜与潘刺史的谈话。

“潘大人与令正倒是恩爱。”当时,奚旷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亲自分酒的潘夫人,把玩着酒盏道,“听闻潘大人成婚十余年,连孩子都生了三个,竟连一房妾室都没有。”

“这个,这个,嘿嘿,殿下定是在取笑微臣了。”潘刺史没有酒喝,只能痛饮一杯浓茶,感慨道,“家中有这么个母老虎在,谁还敢纳妾,到时候还不知道微臣和小妾谁先死呢。”

奚旷忍俊不禁:“本王看潘大人倒是乐在其中。”

潘刺史是何等的人精,几句话一聊,立刻察觉了宁王殿下的隐晦意图。他以过来人的姿态,不动声色道:“殿下啊,恕微臣冒昧,微臣虚长殿下一轮有余,别的见识到不敢说,但对这个夫妻相处之道啊,却是深有体会。殿下现在年轻,不知一个安稳的后宅对男人来说多么重要,若是等年纪大了,想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了,才后宅发现鸡飞狗跳、一堆烂摊子,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何以见得?”

潘刺史嘻嘻笑道:“年轻的时候,男人养女人,可等年纪大了,还得靠女人来养男人。你若是从前对女人不好,谁知道老了以后人家怎么报复你呢?微臣有个远房族亲,是个知县,年轻的时候对糟糠之妻不好,极其宠爱小妾,可有一日忽然中了风,小妾卷钱逃跑了,只有糟糠之妻留在他身边——你以为是这糟糠妻情深?非也,人家好歹也顶个知县夫人的名头,在当地说话有点分量,这男人病了,她还不是想干嘛干嘛?只要丈夫没死,她名望就还在,谁管男人到底如何呢?哎呀呀,女人狠起来,才是真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呐。”

奚旷笑道:“潘大人是个通透人。”

“对嘛,反正女人不都这样,两个眼睛一张嘴的,找那么多女人干什么?她们斗来斗去,最后遭殃的还不是咱们男人。”潘刺史摇头,“微臣呢,这辈子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好酒,现在连这唯一的乐趣都被剥夺了,哎呀,哎呀呀,看女人就更没劲了,添堵!”

说着,灌了一大口茶。

奚旷若有所思:“本王有个下属,近来办事总是不利,责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最近是和他夫人吵架了,影响了他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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