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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金鸾(97)

作者: 青草糕 阅读记录

“别抬举自己,你还用得着我勾引?”她睁大了眼睛,肆无忌惮地与他对视,呵气如兰。

他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在嘲讽他喜欢她,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他也会巴巴地凑上去。

他不欲与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争辩,只是道:“你那天夜里,本想做什么?不会是受了戏文的启发,打算亲自给我下毒罢?”

桑湄笑了一声:“若我说是呢?”

他打量她的目光认真了几分:“那我倒是很好奇,你的毒从何而来了。”

桑湄但笑不语。

“看来是虚张声势。”他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桑湄:“就不能是我看开了,主动给你个台阶下吗?”

奚旷挑眉:“是吗。”

他猛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将要碰到她的唇时,却被她急急抬手拦住了。

他的唇落在她的掌心。

“怎么今天又不给台阶了呢?”他撑直了手臂,冷笑道。

桑湄无言以对。

良久,她才道:“你说得对,我就是虚张声势。”

她收回手,在枕巾上蹭了蹭,低声道:“但很有用,不是吗?这一个月来,你我相安无事。”

奚旷瞳孔一缩。

原来她装醉,真的只是为了装醉,目的就是引起自己的怀疑。一旦他开始怀疑她图谋不轨,他就必然不会再碰她。

“好,好啊。”他声色喑哑,干涩地笑起来,“就这么厌恶我,是吗?”

她看着他:“我答应议和,配合你向你父皇演戏,可不代表我真把自己当你的侍妾。奚旷,你不是在施舍我,我们是平等的互惠关系,你如果不想再激怒我,就最好尊重我。”

尊重?

她又何曾尊重过他?

她把他当成贺暄的替身玩弄时,有过尊重吗?她把他当作无所谓的棋子轻易抛弃时,有过尊重吗?

他觉得荒谬又好笑,但一想到她说出这么多大道理,最终的目的竟只是为了让他不碰她,他便笑不出来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我不想争权了,宁愿当个沉湎美色的逍遥王爷呢?届时你拿什么威胁我?”

“你说不想,就不想么?”她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轻笑道。

奚旷沉默。

他军功卓著,一举收复南邬,令他在民间声望大涨。纵使他爹奚存能忍,将来上位的太子奚曜也不能忍。

“我早就提醒过你,奚旷,皇室子弟,不是那么好当的。”她眨了眨眼睛。

像蝶翅掀起气流,拂过他的心脏,落下一片寒潮。

压迫她的阴影消失了。

奚旷坐在床边,背对着她,望着外面走廊上的灯笼透出来的,那一点点幽微的、暧昧不清的暗光,安静了许久,才道:“说说看,你想去春猎,是想做什么?”

这就是愿意和她谈条件的意思了。

桑湄幽幽地笑了。

她起身,跽坐在床上,正色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你放心,我连王府的大门都没出过,连那座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不会逃跑——逃跑等于找死,何况我又能跑去哪?这种时候,我没这么傻。

“你我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我之所以想出去,一是因为,你上次说,要做,就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不相信男人的承诺,我只相信自己,我不稀罕皇后的头衔,但我在意权力。

“正如你要与那些官员交游一样,我也要见一见那些官太太。我若是能与她们处好关系,想必对殿下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罢?”

他回过头。

她说得赤衤果而坦白,即使是在黑夜,也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眼中升腾起的蓬勃欲望。

这就是她。

充满了野心的她。

曾经,他觉得这样的女人难以掌控,令人恐慌,但现在,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觉得她这样也很好。正因为她对权力的渴慕远胜于一切,所以到了北炎,再无转圜之后,她才会同意与他联手结盟。

就像他这辈子所有的爱恨嗔痴都抛注在了她身上,再无法分给另一个女人一样,她为了权力,为了活下去,也只会留在他身边。

因为除了他,她别无选择。

“我知道你想得到什么,但这不合理。”奚旷说,“所有人都知道,我把你藏得很深,除了随行的那些军士,几乎没有外人看过你的脸。倘若我不仅带你去了春猎,还允许你与那些官太太说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这就是我要出去的第二个原因。”桑湄注视着他,“我从十六岁开始守孝,在撷阳郡守了三年,踏出公主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回到建康皇宫,我又被困在披香殿三年,从未出过宫门一次。整整六年,到现在,我依然被困在这座王府里。换了任何一个人来,都会发疯的,奚旷。你若不想有一个发疯的侍妾,就应该带我出去。”

奚旷却淡漠开口:“我十岁前,一直不能离开贺府的别院。”

桑湄哂笑:“十岁不到的小孩,从出生就长在别院里,能懂什么?现在把你关在贺府,你还能忍十年吗?更何况,你这不是受不了逃出去了吗?”

她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宁王殿下若是真的喜欢桑姬,就该为了博她一笑,带她出游。殿下宠爱女色,是以携妾室出席盛会,但殿下又还没完全昏头,是以让妾室以纱覆面,不允外人窥视。”

“以纱覆面,拒人千里,你还如何与那些官太太交游?”

“我自有办法。”她露出洞若观火的微笑。

这世上,十分真的实话,未必好听,十分假的谎言,也极易戳破。

唯有七分真,三分假,才最为动听,值得信赖。

桑湄是这样想的。

奚旷也是。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桑湄还是每天照旧,不是拉着奶娘游园,就是听戏子唱曲,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多景台住着的那位桑姬,看似和颜悦色,实际手腕强硬。

她的贴身婢女揪出了王府里两个嚼舌根子的采买婆子,抱怨桑姬管得太严,叫她们不好捞油水,连郑长史之前都没这么严格。还说她不过是个侍妾,纵使现在得宁王看重,将来正妃来了,哪还有她的好果子吃?

桑湄闻言冷笑一声,把郑长史叫了过来,也不说别的,只说这两个婆子心术不正,她要好好教训一顿,让他在旁边做个见证。

郑长史自然不好说什么,默默看着那两个婆子各被打了二十板子,然后带着伤被驱逐出了王府。

听说之后桑姬还到宁王面前哭了一场,说反正连下人都看不起她,她还不如把掌家之权还回去。宁王听了自然大为光火,又把郑长史叫过来骂了一顿。

自此之后,郑长史在王府里偶遇了桑姬,都要绕着走。

然而,震慑了下人之后,桑姬仍未满意。

她对婆子说的“不过是个侍妾”耿耿于怀,仿佛要为了证明自己的主权似的,她开始大刀阔斧地要把王府里所有自己不顺眼的地方都改了,连宁王住的寝殿她都没放过,非要让工匠把窗框上的水纹换成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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