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的夫君跑走了(13)
那蓝白色的袄裙与帷帽的素纱在风中轻曳翩跹,很容易便让人不自禁的想到林中振翅而飞的蝴蝶,湖中拍岸而起的波浪,以及一切一切令人感觉清新凉爽的事物。
就好像她跑过来,不打招呼地将散着六月花草芳香的帷帽戴在了他头上,略有些冰凉的手指擦过他的下颔,就好像清泉透过皮肤灌入了心脾,令他整个人的呼吸都滞了一瞬。
“把这个戴上吧,村里的人不认识你,还是先遮一遮比较好。”沈青棠为他扣好系带,满意地笑了一下,接着又跑回去锁门了。
这是她这几年独居来常有的习惯,一个人出了门,不管出去多久,一定要锁上了门才能安心。
而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夜里第一眼见到她腰间的钥匙时,魏珩便料想到她大抵是非孤必寡,若是能利用来藏身养伤,想必也是再合适不过的。
尔后,才有了这许许多多的交集,和逢场作戏。
女孩弯下身锁门的背影透过飘飞的纱幔映入了少年的眼底,他默然别开了视线,倒是有功夫仔细瞧清了草堂的全貌来。
这座草堂地处较偏,四围树丛掩映,除了葱绿的竹子外,就数门边那棵繁茂如伞的粉色合欢最惹人眼了。
但仔细打量开来,除了打扫得一尘不染外,整座屋子修葺得其实并不算太体面。
墙面是用颜色不一的杂砖砌就的,堂前的廊柱和大门也都是用最普通的木料所造,因未上过漆,在经年的风吹雨打下已略显得有些斑驳,就连门前的一对大红灯笼也都脱色得近乎暗黄。
看起来,着实是有些贫寒过了。
“好了,我们走吧。”沈青棠端着木盆过来拍了拍少年,将他神游的思绪给牵了回来。
看着她装满了衣物布巾和石砧木杵的大盆,魏珩静默了片刻,忽然笑着伸出了手,“重么,我来帮你拿些?”
沈青棠的心怦然跳了一下。
虽然她很想嗔笑他一句,都拄着木棍,腿脚这般不利索了,还要帮她拿东西,可是想摔个狗啃泥啊?
不过小心看看路口周围,思量了片刻,她终究还是含笑低下了头,好像甜到了心里一般,小声道:“等日后成家了,你再帮我拿。”
她说得极快,好像这话还有些烫嘴,说罢便立即羞得埋下脸,快速擦过少年的衣襟,迈着步子跑到他前边去了。
看着她匆匆远去的背影,魏珩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谁知道,会不会真有那一天。
他不以为然地慢慢收回了手,也继续跟了上去。
第12章 风声起
“哎对了,我们就这样走了,万一赵大哥过来,找不到人该怎么办呀?昨天我开的药可不一定见效呢。”走了两步,沈青棠忽然想起来赵宁不稳定的病况,有些担心地回过头问。
提及赵宏,魏珩的表情倒是很快暗了下来,笑道:“不碍事,这赵家兄弟声如狮吼,寻到我们如何不简单?”
沈青棠反应了一下,被他这话逗笑了,“也是呢。”
谈笑之间,天边忽然传来了两声清越的鹰鸣声,啸似裂帛,久转不绝。
沈青棠惊奇地抬头一看,却见苍穹之上澄净一片,四处都没有长鹰的踪迹。
“奇怪,哪儿来的鹰啊?”她转头又看旁边的白衣少年,颇有些不解。
魏珩似乎倒没怎么意外,帷纱之下,眼底幽深如渊,“在我们家乡,大鹰还算是祥鸟。”
他有些虚弱地咳了两声,又笑道,“姑娘既听到啸叫,想必是有好事要到了。”
他的语气向来不急不缓,总是能教人不自觉的产生信服感。沈青棠听说是祥兆,心里也觉得高兴,但念及他伤体未愈,也没再同他搭话。
很快,两人拐过路口,便到了一条宽浅的河边来。
石圩村被山水环绕,多瀑布川流,眼前这条河便是由瀑布冲泄下来的,活水源源不断,用来漂洗衣物倒也干净。
两岸及河底皆是青石与卵石,常能见到村妇同少女们挎着木盆或竹篮,坐在石板上浣衣唠家常,或是隔岸对山歌。
正值炎炎夏日,岸边的芦苇丛满盈葱郁,碧叶连天,风一吹,便压弯了腰肢扫得湖面涟漪荡漾。
魏珩走到一片芦苇旁的青石板上,正打算拂过垂下的苇杆坐下,不料却发现这苇荡下居然卡着一件衣服。
“沈姑娘,”他出声喊住她,“这里有件衣服,可是从前面漂下来的?”
沈青棠放下木盆凑过去,果真是看到了一件深褐色的衣物,不禁有些意外,“欸,还真的耶。”
她探头望了望前面那些聚头聊着天的浣衣女子,思忖了一下,干脆去拾起那件衣服,给它拧干净了水,“我拿过去问一下吧,可能是哪位姐姐或婶娘没留神落下了。”
看着她拿着衣服跑远,魏珩的眸色微沉,全然没有做任何阻拦。
浣衣的妇女三两成群,各自说着闲话:
“你没看见那死鬼,说是在林子看到了官老爷,给吓破了胆。哎我说你没做亏心事,好好的怕个魂哟,没出息的东西。”
还有的在说村里新近的亲事:
“家里头什么呓桦情况啊?”
“嗐,有田有牛,吃饭不愁,明儿个就来过礼了。王家这回可真逮着了,多好的亲啊,人小伙子壮得很,可能挣钱。”
这件喜事沈青棠倒也略有耳闻,因为准新妇王萍儿,正是她自小一起做女红的玩伴,她还准备好了贺礼打算明日送过去呢。
失物在手,沈青棠抱着个烫手山芋,也不能贪听太多的闲唠而误了自己浣衣的时间。
她寻到了一撮人多的地儿,直接拉住了里面处事最老练的一个妇人,“梅婶婶,我在那儿的苇荡里拾到一件衣服。”她指向后面芦苇的方向。
“你眼力劲最好了,快来帮忙瞧瞧看,是哪位姐姐婶娘丢了衣服,也好早些拿回去。”
她皮肤本就莹白,加上每次与人说话又都笑着一张脸,乖乖巧巧的,村里几乎没谁不喜欢她。
“行,就你嘴甜。”梅娘子甩甩水花,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脸,“什么衣服,拿来我瞧瞧。”
她接过湿衣服,大致翻看了两眼后,忽然被上面的针脚引起了注意。
沈青棠一看便知道她心里有数了,就像她和王萍儿自小一起做手工活,谁的针脚疏谁的针脚密,彼此一眼就能认出来。
梅娘子平时也没少和其他村妇一起缝衣纳鞋,想必也是熟悉不少的。
“我晓得是谁了。”梅娘子撂下一句,转身便拿着衣服走向了不远处的石阶,“阿芸啊!你来看看,这不是你那盆里的衣服啊?”
那处正皱着眉头,同别人说得激动的芸娘子,一听喊到自己的名字,忙回过了头,“啊?”
她揩揩手跑过来,一看到衣服,神色顿时大变了,“这、这不是柱子他爹的衣服吗,哪儿找着的啊?”
梅娘子转过头,沈青棠立即会意,手指过去,“是那边的芦苇荡下的,我一去就看到了,还以为是从前面漂下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