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的夫君跑走了(148)
“让开。”
连夜匆至的魏珩满身风尘,面色冷黯,连手上渗血的纱带都未来得及拆,全然没有耐心废话。
可抬臂拦于门口的沈九却坚持不肯放行,“这位兄台,女子闺阁不可擅闯,她尚在休养——”
魏珩折过他碍事的臂膊,三两下便利落击开,直赶着迈向门内。
“站住。”见他来势汹汹,只怕意图不善,沈九当即追上前拦斗。
魏珩接过他劈来的空掌,力道大得几乎能将其腕骨捏碎。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
寥寥几字,已含着最后的耐心,似从齿间挤出,带足了威慑之意。
沈九讶异微怔,正不知放与不放,忽然,老堂主的拐声恰于阶前如珠落下。
“好大的焰气。”老妇人面露威色,对于这无礼造次的少年,打心底有十二分不喜,“下过聘么,立过婚书么,谁允了你们的亲事?”
她拾级而下,每一问皆带着犀利的刀刃,直击他的锋芒。
魏珩赶来之前,早听闻有一位湄山沈氏的前辈在此主持大局,顺着行医渊源,大抵也猜出了与沈青棠关系匪浅。
此刻迎面相见,纵使他再急于沈青棠的病况,也不得不收敛许多。
“前辈恕罪,”他沉吸一口气,尽力缓下心绪,躬身施礼,“所欠礼数,待归京之后,自当悉数补上,分毫无差。”
“哦,”老堂主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倒是瞧不上眼,“可棠儿身子抱恙,落了寒疾,多少也得养个十年半载,只怕不能随你归京了。”
一听闻寒疾,魏珩骤然失色,只以为这江南的冬雪又加剧了她的病症,整颗心皆沉坠而下,不由颤声唤道:“前辈……”
“前辈。”见堂主无意久留,他也顾不上皑皑白雪,当即拂袍跪地,恳声挽求,“若有良药可医,多少年月我都照养得起,只求您肯托付,我定然尽此一生,不教她受半分苦楚。”
老堂主蓦然失笑,倒是不信这身着绣锦的公子哥竟有如此专意。
“是么?”她踱步逼近,“老身且问你,若是棠儿体寒至斯,不能为你传代衍嗣,你也敢说今后只娶她一人,不舍不弃?”
魏珩微有一怔,似是没料及沈青棠的病症已重至如此境地,微红的眼角渐渐酿起不可置信的痛色,连呼吸都好似被寒风冻成了冰刺,直戳的他生疼。
“我……”他吐息渺弱,声音快低落至尘埃里,“我怎么敢?”
他赎罪都来不及。
老堂主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大抵猜得他与棠儿之间应有些深重羁绊,横竖他方才破门而入实在无礼,便也没高兴教他从雪地起身。
想着他身子金贵,兴许跪着跪着便散了,谁承想,一直待到夜风呼号,沈青棠自酣睡中醒来,那个一身傲骨的少年,皆跪在雪地里没有分毫动作。
见此,老堂主心中倒没来由有些动摇。
而朦胧初醒的女孩一听他跪在门口,更是惊散了睡意,二话不说便要夺门去见他。
“舍不得了?”老堂主轻抚上她的薄肩,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令人惋叹的女子,“我可听说,他是郡守魏炳文的嫡子,家世森严得很,还是手段狠厉的锦衣卫都指挥,你可想好了?”
沈青棠抬眸看向她,抿唇无言,眼底泛起了泪光。
她知道师祖婆婆是为了她好,是担心她步娘亲的后尘,可这些决断,她早在与他相处的朝朝暮暮里,便斟酌清楚了。
她还是喜欢他,想再相信他一回。
“婆婆,他方从阵前回来,身上兴许还有伤……”沈青棠说着说着,便不忍地溢出了几丝哭腔,“外头雪又那般深……”
说至此,已是泣不成声,甚为惹怜。
老堂主忙拭了拭她眼角的晶泪,心都要被哭化了。
说到底,也没谁逼迫那小子跪在雪地里,他跪得如此起劲,莫不是算准了有人会为他心疼?
老堂主终归是老了,也掺不上少年人这些缠绵悱恻的情爱。
只是看着女孩披着朱红毡篷奔出门去,半开的房门泄出一丝暖光,映亮了暗夜里的少年。
他循光抬眸,在讶异中慢慢踉跄起身,一路跌撞穿过雪地,终于将那明艳动人的红梅紧紧拥了满怀,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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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归京,二人的婚讯可谓比爆竹之声来得都早,直赶在年关前传遍了大街小巷。
除却合八字、下聘礼、裁喜服、登名册、置酒宴,在这短暂又紧迫的几日里,还发生了许多其他值得一提的乐事。
比如,因江南治疫有功,沈青棠的回春堂还得了圣上的亲自提匾,满院芳华,名动京城。
再比如,高简炸毁了郃勒的后方粮草,破格受封,执掌神机营,成了魏珩的左膀右臂,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截胡了贺兰筠的婚约,当面向未来岳丈提了亲。
当然,魏府中也闹出了些轶闻。
据说,林姨娘误以为魏炳文染疫,陷于江南,一早便搜罗了各式地契,意欲变卖家产,结果却被赶回的魏炳文抓了个现行,成日于门前求情哭啼,把魏炳文折腾得也是够呛。
不过对于沈青棠,魏炳文还是记得江南治疫的大恩,偶尔去医馆抓药,也会和气地问问她,何时能领魏珩回去用顿饭。
沈青棠禁不住失笑,也不揭穿他的架子,只轻声应允。
日子过得越来越快,不多久,沈青棠便收到了第一份赶早的贺礼。
她本还笑说,是谁这般等不及,比要成亲的她还要捧热闹。
结果在拆开一看的瞬间,她面上的笑容顿时便凝住了——
竟是出自秦颂。
提及秦颂,沈青棠心中的某一块地方,总是禁不住要酸软下来。
其实自那次说开心意后,她便极少能听闻他的消息。
江婶婶说,他心里难受,索性行船出门,恰拢贸易去了。
而在江南大疫蔓延,药草最紧缺的那段时日,她也听闻有队商客沟通南北,远调了不少药材来,倒不知是不是他。
至如今,她又收到了这封不知从何处寄来的贺礼,大致翻了翻,似乎是设在各地的医馆地契。
他此前便说过,要在各地开张她的医馆门面,令回春堂声名远播。
想起这句承诺,又看着手中这张除了落款,只余空白的贺信,沈青棠的鼻尖又不禁一酸。
或许,他本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可最后删删减减,终是成了一片苍白。
沈青棠除了愧意仍是愧意,只希望他在此间的某一处,亦能早日觅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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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的日子如期而至,喜炮声不知响了几轮,沈青棠方从睡梦中,迷迷糊糊被袁英拖起梳妆。
她昨晚欣喜得难以入眠,同馆内的大夫畅谈了好久,结果清早却醒不过来,急得袁英边为她簪发,又一边数落。
幸好,妆面一上,明媚的笑意还是盖住了微不可查的疲色,点点桃粉染于双靥,可谓娇然欲滴,引人采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