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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手的夫君跑走了(87)

作者: 榕嬷嬷 阅读记录

魏珩克制地吸了口凉气,禁不住攥紧了指节。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着说不完的话、数不清的亲人,和温暖轻松的家族氛围。

那兴许是他穷尽一生,都无法给到她的东西。

可他原以为并不会在意这些,甩开了麻烦,若无其事地从这场纠葛中全身而退,才是他本来预想的结果。

但现实似乎并非如此。

自欺欺人的下场,或许就是在这个清寂的夜里,听着不远处那隐隐传来的笑语声,心思烦乱如麻,有些低落地迈步转过身,兀自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是夜绵长,有的人醉卧于榻上酣眠入梦;而有的人则长伴烛灯,对着案卷难以阖眼。

还有的人则是忙里忙外,焦急得身心都倍受煎熬——

“咯血了!少爷咯血了!”

天刚蒙蒙亮,一声惊叫便骤然打破了京郊小宅子的沉寂与安宁,见病入膏肓的小少爷突然吐出一口浊血,贴身伺候的两个小厮顿时慌得四处传唤。

话音一落,昏暗的宅院里立即亮起了灯,一个妇人连衣袍都没穿戴整齐,便紧张地跑来看起了儿子的状况。

一见满床血迹,顿时吓得几近晕厥,扶着门柩,好半晌才慌得想起了什么,“药、药呢?快把药拿出来啊!”

仆从们吓坏了,立刻应了声是,手忙脚乱地在柜桌里翻找了起来。

“我苦命的儿啊……”中年得子的妇人刘氏再也耐不住,以帕掩面,怆然涕下,坐到床头轻抚起了昏迷的儿子。

小厮墨林是个机敏的,不一会儿便把救命药丸同茶水递到了刘氏的跟前,“夫人,药来了。”

一旁候着的家丁名唤文棋,瞧着这个新进的小厮一脸殷勤献好的模样,满眼皆是不爽利。

药瓶存放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便被藏到了犄角旮旯里,还偏生被他给寻到了?

若不是因为他是段阁老引荐给老爷来保护夫人的,文棋定不会对他这种爱耍伎俩的人客气。

刘氏一见到药丸,仿佛是陷于绝境的人看到了希望,也不加多想,直接便将药丸和着茶水喂给了儿子傅轩。

墨林暗下目光,仔细看着傅轩一点一点吞下了药丸。

晨间安静无声,榻上的人气息渐趋平稳,墨林也觉无甚大惊小怪地松下了眼睑。

忽然,一口大血猛地从傅轩口中喷出!

在场之人皆惊得睁大眼睛,吊起了心。

“轩儿!轩儿!”刘氏吓得不知所措,直哭着将儿子托在了怀里,好像那就是她活着的全部。

“怎么会吐血,不是说那是救命的灵药吗?”她歇斯底里地质问着墨林,满面皆是破碎的泪痕。

墨林欲言又止,正打算说出早已编好的一套说辞,这时,一直昏迷着的傅轩也禁不住被腹中的绞痛折腾得清醒了几分。

“娘……”十岁的小少年动了两下干涩的嘴唇,痛不欲生的眼神里泛着泪光,绝望、不舍、愧欠交杂成一团,似乎已然放弃了挣扎,只想求一个解脱,“疼……好疼……”

一个母亲最脆弱的内心被这句喊疼击得溃不成军,刘氏抹去止不住的泪水,强打起精神,笑着搂住儿子摇了摇,轻柔地顺着他的背,似乎想安慰他别怕,“乖,轩儿乖……”

她张了好久的唇,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泪水倒是无声地涌了个不停。

不知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忽然转过头,开口吩咐:“去请大夫来,现在就去!”

闻言,文棋与墨林皆有些许意外地犹豫住了。

不是说请大夫不好,而是因为,他们家少爷的病是根固的顽疾,先前请了无数大夫来问诊,个个皆是束手无策,这个文棋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夫人慎重,”墨林巧舌如簧,拱手打起了圆场,“此药威力甚大,一时扛不住吐出浊血也是在常理中的。”

“况且,今日我们是要启程离京的。”他压低了声音,仔细为刘氏权衡了利弊,“锦衣卫已抓住了传药之人,傅大人宁愿和离也要保您二位不受牵扯,咱们总不能白费了大人的一番苦心,是吧?”

言下之意是,请大夫会暴露了身份,现下早早动身离开才是当务之急。

可刘氏本就不舍让夫郎独自顶下风雨,入诏狱受铐。何况如今儿子疼痛难耐,若再承受舟车劳顿之苦,于他、于她,无疑皆是一场折磨。

她一拍桌子,铁了心破罐子破摔,“让你去就快去,今日我们全家人便是葬在这里,也没人怪你分毫!”

见墨林仍在迟疑,她又看向了一旁的文棋,“他不去你去!”

闻言,墨林赶忙应下了声,干笑道,“夫人莫动怒,小的这就去。”

可才转身走向门外,墨林面上的笑意便暗了下去,一脸不耐烦。

都半死不活了,还看什么大夫?

真不想活了的话,那就更应该启程了,这样他在半路就能给他们一个痛快了,他能好早早回去向段老复命,这对娘俩也省得再受身心之苦了。

大夫墨林定是不会好好找的,最好就是那种才疏学浅,没什么本事,能让刘氏赶紧死心动身离开的。

听说最近的观亭巷上新开了一家医馆,坐堂大夫还是个小黄毛丫头,墨林二话不说便驾着马车直奔了过去。

将那短命少爷的病况如实说了一番后,小丫头立即担忧地蹙起了眉头,只不过这小丫头也是个难缠的主,她行医有个忌讳,不单独去生人家里看诊,最后也是带了两个随侍,还派人向家里传去了消息才肯与他动了身。

小小丫头,讲究忒多。

墨林没好气地挥了下长鞭,马车一路急急向京郊驶去,吓得沈青棠的心都快被甩了出去。

再度下车时,沈青棠扶着窗柩干呕不止,连走路都险些没了力气。

瞧她这副弱不经风的模样,墨林心中的嘲讽更甚了,“大夫,请吧。”他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沈青棠缓了缓,戴上素纱,在随侍的伴同下,强自迈进了门去。

时间不待人,每一刻都可能贻误了治病的良机,何况她方才听下来,这个孩子应当是病得极深了。

甫一进门,刘氏便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迎了上来。

“大夫!劳烦您开些止疼的方子,救救我儿吧。”这本是一句极简单的请求,可刘氏却说出了肝肠寸断之感,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她就要哭出声来,走投无路地给沈青棠跪下了。

世人在面对顽疾病痛之时,总是无助得像天地间最渺小的蝼蚁,医者是他们唯一能寄托希望和依靠的枝叶。

沈青棠明白刘氏的这份凄痛与绝望,至亲骨肉心连心,怎是说割舍便能忍心割舍的。

当年母亲油尽灯枯时,她每天晨起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探母亲的鼻息,看母亲的脉象,她变换着试了无数的方子,却还是只能在每一个升起太阳的早晨里,感受着母亲如流沙般一点一滴逝去的生命。

仿佛是世间最残酷的凌迟之刑,每天都会剜去她心上的一块血肉,等到母亲亡故了,她的心也被剜空了,抱着合欢树痛哭一场后,似乎就再也不会锥心之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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