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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手的夫君跑走了(89)

作者: 榕嬷嬷 阅读记录

沈青棠下意识看了一眼魏珩,在视线交锋的一瞬,又像被刺到了眼睛般闪开了目光。

眼下这个情形,着实是有点狭路相逢,进退两难的意味了。

她只希望魏珩办完公事能尽快离开,那样她也就能起身了,大家都还能保留几丝体面,也不至于太难堪。

可谁知,魏珩却似乎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你还想跪多久?”

他嗓音低沉,轻得像是自上飘下的落叶,仿佛在心口凝了许久才吐露而出。

沈青棠的眸光微微颤了一下,猜不透他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垂着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隐约能听出来他似乎有些不快。

难不成……这场意外的碰面,又碍着他的眼了?

面前之人居高临下带来的压迫感,令沈青棠紧张得思绪有些混乱,心下也不是很舒服。

如果可以,她自是一面也不愿再见到他,何来理由受这等威压,打这等交道?

可抿了抿唇后,她还是按捺下了诸多不平,暗自攥紧衣裙,撑着场面低声回了句:

“民女不敢。”

魏珩微挑眉尖,忽然感觉她是成心来气他的。不然怎么区区四个字,却如利刃一样,字字往人心口里钻?

凉气倒吸入胸,掀起了一片难以言喻的涩苦。

可想起她昨晚醉酒后的那番批驳之语,魏珩静默片刻,终还是轻吐了口气,软下脾性,慢慢俯下了身:

“起来。”

伸出的手才刚递上前,女孩便仿若受惊的兔子一般,立即错开了他的触碰,埋头站起了身。

这近乎下意识的闪躲,毫不加遮掩,一下子便刺痛了人的眼帘。

魏珩递到半空的手倏然显得有些清寡,顿了顿后,也只得不动声色地收握了回去。

“我差人送你。”

他佯作无事地站直了身,移开的眼神里满藏着失落,分明不是疑问的语调,可说出来却少了大半底气,仿佛最后还要取决于她的意向如何。

沈青棠埋着头,稍有些意外地皱起了眉,心里打着鼓,不解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提议。

不是不该再有任何牵扯了么?

况且她一介平民,如何担得起锦衣卫的护送,这教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该如何想她?

万千思绪交汇于一处,几乎毫无犹豫的,沈青棠微微抬起了头:“不必麻烦了。”

视线相交的一刹那,许是魏珩看向她的眼神太过僵沉,仿佛能洞穿人心,沈青棠又立即别开了目光,“家中会有人来接的。”

话音一落,空气骤然安静了下来。

魏珩久久都没有出声回复她,分明是盛夏,却令人局促得脊背发寒。

“方才那孩子的病症,你知道多少?”他倏然开口,倒令沈青棠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锦衣卫办案,应当是要了解情况的吧?

这一思量从沈青棠脑海里一闪而过,或许比起私怨,公案显然重要更多。

想起那奄奄一息的孩童,和哭得歇斯底里的刘氏,沈青棠心底蓦然升起了几丝薄弱的希望,寻思着,官府在知悉了孩子的病况后,说不定也能酌情开个恩。

“他……”沈青棠抬头看了看魏珩,略有些紧张地组织了下思绪,“他应当是寒热错杂,患了胃脘。本已瘀气在内,有损根本了,可他又用药不当,所服皆是不解病灶、但补阳血之药。”

说到严重之处,沈青棠不禁转头看了一眼魏珩。

偏生,那凝着眉宇深思的人,视线自始至终都停在她身上,这一对视,两人的眸光皆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

“嗯……”沈青棠顿了顿,欲言又止,“大体上,那孩子年幼体弱,若再这样拖下去,必是时日无多。”

可话虽如此,沈青棠亦没把握开口救好他,患于体内的病症,调理向来是个大难关。

她曾在娘亲的手札里看到过一则鲜有的方剂,只不过这方剂需要用到一种长于南境的苏茭草。

此草生在高山,极难采寻。便是眼下派人去采了,远水难救近火,南境到燕京的脚程,只怕也两月有余了。

沈青棠的神色里不觉透了些为难,“若还有宽释余地,我兴许可以再延他个十来日命脉。”

说到这,沈青棠及时顿住了。

这种话她也不能多说,官家的事她毕竟无权插手,再怎么不忍心,也只好能救则救。

“观亭巷回春堂,若有需要,随时恭候。”沈青棠思索片刻,施施然行了一礼,“就不叨扰大人办公了。”

她说话、行礼、辞别,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魏珩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见她已然兀自离开了他许远。

就好似萍水相逢的陌路之客一样。

若说她变了,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她还是那个娇娇小小的沈青棠,步态鲜活,面颊粉润,若仔细打量,还能在嘴角边看到一个如隐若现的小梨涡。

魏珩目视着那迈过门柩,一步步走向随从的女孩,仿佛是被谁掐住了胸腔般,失控地翻涌出了难言的情愫,如洪流决堤,泛滥成灾。

他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心口麻了一片,呼吸滞涩的滋味。

大抵是真切体会到了一种名为失去的割舍感。

因为她的确是显而易见地变了。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不再有恋慕和牵挂,也没有了悲伤和委屈,唯余界限分明的疏离和冷淡。

她毫无留恋地转过身,没入了大千尘世熙攘的人群里,只剩他一人独自留在堂中,留在了暗无天日的皇城泥淖里。

也就是这一刻心口隐约传来的钝痛,才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究竟亲手抛却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真正想要抓在手里的,又是什么……

一路上,魏珩出神地思索着,不知不觉走回了北镇抚司。

水部侍郎傅以仁、官银盗窃案、军火走私船、不菲黑药,江湖郎中、段鹏之……

这些纷乱的碎片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交织成了一张亟待填补缺口的密网。

就在他迈上门槛,打算再去会一会那傅以仁时,诏狱内的官卒忽从不远处仓皇来报:

“大人!死、死死了!”

狱卒边跑边向里指着,满面惊恐。

魏珩神色一变,当即凛然质问:“谁死了?”

诏狱的廊道幽深无比,晃在墙壁上的火舌灯影不算明亮,却也能在魏珩赶到牢房时,将口溢乌血、紧抱着怀中儿子的刘氏照个清楚。

而与此同时,在京都另一角的府邸中,段鹏之正悉心浇着花草,见茁壮的草叶挂着晶莹的水珠,不由十分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怎么样,看着还不错吧?”他指点着面前的一排盆栽,随意问向一旁待命的蔡福。

蔡福反应了一下,立即竖起了拇指,夸张捧道:“妙!妙极了!大人出手,真乃药中精品啊!”

段鹏之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放下铜壶,看先天色,忽的问道:“郃勒的使者该进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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