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嫁乱臣(168)

作者: 倾巳 阅读记录

她推门,屋内烛光幽亮,可堪堪视物,只她环顾一圈,一张书案,几个书架,布置得简洁,却有颇为有些讲究,譬如那墙壁上挂的几幅价值不菲的真迹,一书架的孤本,置笔处的几支各异的宣城紫毫,此前苏齐岳差人寻了好久,才堪堪得了一支,便就笑得合不拢嘴几日...

只是在阁内寻遍,没瞧见萧阙,她仰头瞧了瞧,绕过层叠的书架,沿着雕花木阶拾级而上,她刚一站定,再转头时就瞧见了他,此时正坐在窗边的小方桌前,桌上摆着一壶酒,两个酒盏,窗户大开,恰好能瞧见天边的一轮明月。

阁楼内烛光微弱,月光斜洒进来,没一点落在他身上,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中,四周都越发安静的时候就会显得更加寂寥。

她借着微弱的光走近至他对面坐下,更加明显得察觉出他的异常。

“你怎么了?”她问。

对面的人闻言,轻抬眼,自顾自给自己斟酒,没管她。

苏苑音见过微醺的他,却并未见过他饮酒,此刻看着他好看的手随意将酒盏拿起,再仰头饮尽,喉结滚动,在昏暗的光线下,莫名的带着些蛊惑。

手中的酒盏被放回了桌上,发出短促声响。

“准备何时启程?”

他状似无意的问起,话音却冷得厉害,不见半分关切。

察觉到他的不善,她蹙了蹙眉,忽视方才分明软了一瞬的心,没说本来的打算,只开口道:“快走了。”

片刻后,只听见萧阙一阵轻笑。

此前一直有一个人用着假身份在梁州同朝廷开战后,往梁州送了很多物资,也是因着有这些助力,几次叫他们从困境中脱险。

其实他心中是有底的,他知道她同善草堂是什么关系,知道她同那个赵三千有些什么往来,直到今日老吴同他提起自己的推断,他还是会微讶,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真的成长得很快,快到悄无声息就做下了这般大的手笔。

如此倾力相助,同表明立场无异,本该当是这样的。

可是都叫他听见了什么?

想彻底同他撇清关系,打上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主意,甚至还真想要将他推给旁人。

只她怎就没想过来问问自己,究竟什么于他而言才是最好,什么才是他想要的。

“还会回来么?”他指尖轻叩着桌面,眸微垂,没去瞧她。

他问的是回来,而不是来。

苏苑音被问住,不知他是不是有意,只这问题,不算好答。

思索半天,最终她还是不愿瞒着,如实开口:“不来了。”

萧阙置于桌上的手微顿,她没瞒着他,居然都不准备瞒他,是无惧无畏无顾忌,还是压根就不在意。

他似笑非笑:“凭什么这梁州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苏苑音?”

是他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威胁,她眉心轻蹙:“你想做什么?”

见她对自己终是有了一丝忌惮,他轻笑,眼底却满是寒意,这不是他想要的,可是比起什么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之类,他宁可她将所有的激烈情绪都给他,爱也好,恨也罢,只必须都全给他。

阁楼的视线实在太昏暗,带着些压抑的气氛,窗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悄然往前移了移,落在了两人对坐的桌上,将本就没什么温度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我想做什么?”他嗤笑着呢喃重复着她方才的话,片刻后才又接着开口。

“我当然是在想将你关在哪里好,江阳城的府宅你去过,你觉得那里好不好?若不然就在巴郡,就在这王府里。”

“你疯了萧阙。”她手置于桌檐,微微撑起身来轻呵,面上带了些愠色。

因着拉进了些距离的缘故,却能叫她清晰瞧见他眼底的情绪,半真半假,叫人琢磨不透。

见她动怒,萧阙眉间都染上了些悦色,她对自己绝对做不到对旁人那般淡漠疏离,她绝对忘不掉他。

他又抬手斟酒,还是只给自己,斟得满满当当。

“萧旼拿了什么来胁迫你,让你来同我说那些。”他嗤笑,想不到最后还是等不到她来解释,是自己又将伤口给揭开。

见她不答,他也好耐性:“苏家人的性命,还是善草堂,佘涂、何满?”

她阖眸,舒了口气:“是我自己找的他。”

听到了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萧阙错愕,他想起那日她来诏狱时的故作镇定,将决绝的话说的磕磕绊绊,话没说完却先红了眼,强忍着情绪将手心都扣破,最后的落荒而逃...怎会是她主动去找萧旼的?

“我从陆起那里知晓了你们的计划,我觉得太过冒险了,所以我同二皇子做了交易,以同他结亲,让薛家做他的助力为条件,让他放你出诏狱。”

似是怕他不信,她又继续详尽补充。

萧阙被气笑,面上终是能辨出些喜怒:“你这般轻易将自己当作筹码许出去,那是不是那日我不硬闯出去,按照你的计划走,之后你就当真会嫁给他?萧旼是什么人,唯利是图,背信弃义之辈,你竟然宁可信他却半分不肯信我。”

她当然才没想叫萧旼得逞,只留的后手还没来得及用上,萧阙先自己一路杀了出去,在江阳城时听说他养伤月余才能下地,到底是伤得有多重才会到那种境地。

见她本一直在竭力维持的平静轻飘飘就被他三言两语打破,她气他做事从不会留任何余地,性子恶劣得没边,非就要将人逼到退无可退,看着人为难挣扎,心血费尽。

“那你呢?你明明早查清了我的身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同我说出真相,可是你一次都没有!我分明那么想知道亲生父母的下落,你却只在一旁冷眼瞧着我,你又在盘算些什么?”她开口问他,因着动了气,说话没留丁点情面,将人往最坏的地方去揣测。

她太懂如何激怒他,如何刺痛他,而他亦是如此。

这是一场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对弈,没有赢家。

她知两人之间绷着的那根弦已经快到了断裂的边缘,他们之间各自都有耿耿于怀的心结,若是将此事提到明面上,或许两人之间会连现状都维持不了。

所以她小心翼翼,想当个缩头乌龟,逃回兖州去,可他却不管不顾,将两人鲜血淋漓的伤口都撕开。

萧阙这回就连面上的笑意都敛尽,他看着眼跟前这个女子,想若是现在将她掐死,那种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的窒息感是不是也会跟着消失?

“我盘算着这仇恨太重我替背着便就罢了,我盘算着苏家跟定国公府会叫你陷入两难的处境,我盘算着没了我你在上京定是连个阿猫阿狗都能爬到你头上去,所以将那封家书送回薛家,替你找个新的依仗,此外我还能盘算什么?”

这就是她这数日以来话都到了嘴边,却又一直不敢问出来的答案么。

好像没有那么沉重不敢面对的真相,只却也叫她开心不起来。

“你说我不信任你,你又何尝信任过我?你怎就觉得那仇恨你扛得我扛不得,萧阙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被你一直护在身后,诸事不知,我也能出一份力,也能站出来,同你一道面对艰难险阻,可是你就连这个资格都要替我抹除。”

上一篇:到手的夫君跑走了 下一篇:裁云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