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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乱臣(20)

作者: 倾巳 阅读记录

老者顺着石子路将苏苑音一行人带进了一处楼宇内。

苏苑音抬眼看了看,宽大的牌匾上只题纤云二字。

也不知是何人所题,但那纤字犹如金戈铁马之势,笔笔锋利磅礴,另一个云字却便有一番柔情婉转。

可是细细观这字的笔画,横撇竖捺明明都是出自于同一人之手,只是这后一字当中加诸的感情却并不同。

随即想起瑞阳王同宫中那位芸贵妃之间那些令人唏嘘的往事,心中有了些底。

只苏苑音甫一落座,老者就借故离开,不见踪影,她看不懂这其中的玄机。

只是离得不远处,有阵阵琵琶声传来,偶尔还有几声女子间嬉闹娇嗔之声。

不难想,应当是顶顶香艳的场面。

张伯可不敢把那位苏姑娘直接往世子那儿引,毕竟就现在自家世子这幅模样,又有哪个正经姑娘会喜欢。

他家这位世子爷年岁亦是不小了,却迟迟还没有个钟意的姑娘,王爷又是一副整日里以酒为伴,只求醉生梦死的模样,哪里顾得上世子爷的婚事。

再有就是宫中的那位,倒是有心想替世子爷操持,只这世子爷可能也未必会领情,就接连几番宣他进宫去面见,都被世子因身上的伤给推过去了。

林林总总,最后还得累的他一把老骨头,日日为世子爷的婚事费尽心思。

张伯绕过一座八角廊亭,就看见一棵梨花树下,流觞曲水旁,一身玄黑绣金纹交领的萧阙,正闲闲坐着,也不看眼前的舞娘,只自己在独酌。

他无奈摇摇头,随即绕过满院的莺莺燕燕,径直走到萧阙身旁说话。

只到底谈话并没有达到他预想中的结果。

传完话往回走的路上,张伯对这世子全然不似方才来的路上那般有干劲儿,甚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感。

怪不得都这么久了,他就没听说有哪家正经姑娘喜欢他家世子爷,如今眼见世子总算开了点窍,总算是会英雄救美。

没成想他家世子爷半点不懂,还让他直接将人带过去。

如若那姑娘看见那些个花楼名怜舞姬,不知会作何感想。

苏苑音主仆几人倒不知这其间还有这种曲折,只见张伯不知从哪儿又突然回来,只是相比方才离开时的一团和气,现下倒是有几分胡子瞪眼的颓丧。

“苏姑娘同我去见我家世子吧。”张伯自暴自弃道。

苏苑音点头,不慢不紧跟在张伯身后。

只是到了这儿,苏苑音的内心倒不似之前那般忐忑了。

大概是有些视死如归,索性也不怕了。

张伯在前面不远处停下,侧过身。

苏苑音的视线也就一片明朗。

满院的女子,各个花枝招展,有的妖艳有的淡雅有的娇俏。

可苏苑音只一抬眼便就看见了他。

没有束冠,只像是随意由发带束起,还长处一截白色发带顺着墨发垂下,衣领大敞开来,露出利落的肌肉纹理,好巧不巧的就刚好停在锁骨下方一尺的距离。

约莫是饮了不少酒,他的眸中好像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醉意,随意枕着身后的梨树,神色慵懒。

院中这棵梨树似是要比方才的那片梨园中的还要开得好些,已经有几簇梨花风静鸟栖枝。

苏苑音看得清楚,恰逢梨花上滚落一滴朝露,正刚好掉在他利落的鼻梁上,衬得他此刻殷红的薄唇有些潋滟。

只像是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而那滴露珠就是点睛一笔。

相比起满院的莺燕,他应该才是那笔绝色。

萧阙看着眼前这个好似脑袋不是特别灵光的人,嗤笑一声,说是稀客。

苏苑音恼自己怎就不由得看入迷的去,实在是没有半点骨气,啐了自己一声。

一时迟钝了的脑袋这才清明了些:“今日是来向世子谢过君满楼那日的救命之恩的,只听说世子好似还受了点伤,便就想着来瞧瞧。”

萧阙听罢,好看的眉毛一扬,说的话却是势必要将她堵得下不来台才罢休:“苏姑娘若是再晚来几日,我这伤恐怕也该好得差不多了。”

言下之意可是嫌她来得慢,不诚心?

苏苑音只见他就着身侧有些舞姬的手,引了一盏酒,那名舞姬便就想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似的,朝她挑挑眉,好似炫耀。

苏苑音心中一阵无语,面上却故作诚惶诚恐,微垂着头,只露出一截极白的脖颈,像是有些愧。

“还请萧世子见谅些,实在不是刻意拖延,只是事发突然,手头上也是一堆事,现下才刚处理完...”

听罢她的一番“由衷”之词,萧阙只淡淡应了一声,伸手一只节骨分明的手轻轻点了点左侧的位置,让她坐。

原坐在那位置上的女子似是有些不愿,似水的眸子带了些怨气,轻哼一声,还是不慢不紧的扭着腰肢站起,挪远了些。

苏苑音顿了顿,还是按他的意思端正跪坐于软毯之上,倒是同周围一圈衣着各异的人比起来,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儿格格不入。

萧阙看她这般波澜不惊的模样似是没有太多奇怪,似是早在意料之中,只闲闲道:“苏姑娘既知道我救了你,那不知苏姑娘预备要如何报答这份恩情?”

来了。

自那天,他突然自那熊熊烈火中来,充满蛊惑的嗓子问自己想不想活的时候,她就知道。

他就像,也应是那种从来不做于自己而言毫无意义事情的人。

倘若你从他身上索取了好处,必然也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苏苑音一双清冷的眸子看向他,少了几分真情,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味道,澄澈又坦荡:“萧世子需要我做什么,若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必定无有不应。”

萧阙见她一副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模样,随即扬起细长眼尾,笑得极好看,眼角一颗泪痣也平添几分艳色。

只最好看的脸上,却说出了最残忍的话来。

“你的眼睛我不喜欢,不然你就自己剜下这双眼睛吧。”

他懒懒道,神色不动,语气只是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般云淡风轻。

周遭的静了片刻,大概是还未听过这么血腥的话,坐上的花楼娘子皆都有些花容失色。

有的只以为他这不过是玩笑话,偷偷侧着眼,小心翼翼打量着他。

琵琶音似乎闻声后也颤了颤,后来才又慢慢续上方才的音调。

苏苑音神色一凛,她就知道这萧阙的人情可不是好欠的,他就是此刻让自己将欠他的那条命还回去,她都不会有丝毫诧异。

萧阙观她平静异常,或是还是在想应对之策,又或许是为了不欠他,甚至可能甘愿答应这种要求。

但是无论哪种,他不爱去猜她的心思,索性拿下配在腰间的匕首,好整以暇递给她。

“不知苏姑娘可有想好了?”他慢声催促。

苏苑音回视他,见他说得认真不似玩笑,轻轻送出一口气:“左不过是一双眼睛罢了,同性命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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