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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乱臣(243)

作者: 倾巳 阅读记录

“陛下,恭喜陛下,周道长炼好了丹药提前出关了。”

看着内侍匆忙进来禀告,他已经鲜少听见过好消息,反应迟钝地愣了半晌,联想起了方才的梦,已经再没有了惊恐,只觉得这是昭示,随即才坐起身对着内侍颤着声道:“快宣。”

周寸方才来了片刻,听见屋中内侍已经急急退了出来叫自己进去。

他点点头,双手捧着丹药,跟着内侍进到寝殿中,看了一眼明黄色寝衣的颓丧帝王,随即又才敛下眸子,朝着人行礼唤了声陛下。

“道长快请起。”永曦帝说着话,热切的视线随即落到了那颗他呈上来的丹药上。

他满是希冀地问道:“这颗丹药,当真能叫我见到阿芸吗?”

闻言,周寸方神色不变,摇头正色道:“这个丹药只是能接通阴阳的桥,至于芸贵妃肯不肯来,臣不知。”

对他的顾虑永曦帝却并不以为意,若是他满口应承,永曦帝或还可能存疑,哪有什么事是绝对,如今见他这般倒是才算有些可信度,加之方才的梦境,定是有希望的。

若是阿芸不肯见她,那方才的梦境又算作是什么呢。

“只要是有法子就好,有劳周道长了,若是我心愿达成,一定重重有赏。”

周方寸抬眼,见永曦帝只一手捧着手里那颗通体乌黑的丹药细细打量,对周遭的一切都再不顾及。

他撩起袍角起身,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次日,连夜的雪渐停,朝阳殿堆了层能没过脚背的雪。

永曦帝要静,不叫人来扫雪,朝阳殿外就只留了一个随行的内侍,屋中听不见一丁点多余的声音。

永曦帝今日只穿了一身常服,头发规整地向后束了冠,两鬓的白发也刻意费心盖了盖,只还是能隐约看见几缕。

他正了正衣冠,只听见殿外的内侍进来传话,说贤妃过来了。

贤妃?

自阿芸走后,他无心过问后宫妃嫔,再没去过旁人的宫里,她倒是也从未来找过他。

他摆摆手,本是要叫内侍将人打发走,却又顿住。

轻尘的事到底是他对不起她,如今旼儿又成了储君,万怜是他们的生母,加之如今荆州成了拦截萧阙的最后一道坎,他还是当见见。

他将手里的丹药放下,坐到榻上,叫内侍将人给请进来。

贤妃一路上是踩着雪进来的,进到殿中的时候,绛红色的裙角都已经被沾湿了一片,变成了深红。

永曦帝瞧着她,保养得宜的面上不见什么岁月的痕迹,甚至比起以往风采更甚。

自己同她是奉旨成的婚,依稀记得她从前性子很是怯懦又沉闷,他对这桩亲事可并不认同,却又抗拒不了皇命。

只依稀记得她从前爱笑,瞧见自己的时候一双眼睛都是亮亮的,若是入了冬,她还会亲手做冬衣给他。

后来这件事倒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断的,总之应该是许久了。

当时她身后还有个时时替她撑腰的闺中好友,那人有一身不输男子的武艺,最直爽的性子,只最后死在了自己手上。

想来这件事,她虽然没什么表示,但大抵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吧。

“皇上今日未上朝可是身子抱恙?”

贤妃在炭盆边站了站才过来,听见她开口,永曦帝才回神。

他到底是老了,总会不由自主的走神,然后回想起自己的过往一生,可是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又好似时间停滞了一般,怎也不见老呢。

他忘记她方才问他的话,只自顾自开口:“轻尘至今都没有下落,你那边可有她的消息?堂堂一个公主,带着身边的内侍不知所踪,是想将那些子虚乌有的事都坐实么?”

贤妃瞧着面前这个人,毫无疑问的,自从温叙芸走后,他真的老了很多,只是这个性子,却半点没变,想来定也半点不曾悔过。

想自己当初也算是将满腔情意都交付于他,可笑的事做了一桩又一桩,也是瞎过眼,好在后来及时悔悟,不似他这般冥顽不灵。

她看着人,其实想同他说轻尘就是她放走的,且此生都不会再回来,若是想牺牲她来做对抗萧阙的筹码,那绝对不可能。

只是想归想,若是一切都说穿了多没有意思。

“没有。”她摇头叹气一声,又接着开口:“若是事态着实紧急,宫中不是还有一位公主么,怎么我的轻尘可以,旁人还不行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因为关于轻尘的那件事是凌瑶宫里传出来的,你心里有怨气,只是这件事已经定好了,事关江山社稷,由不得再悔改。”他敷衍的搪塞,其实那个女儿都不重要,只他到底得顾忌些皇家的颜面,从中择了一个最适合被牺牲的。

贤妃没再接他的话,只转头,正好可以透过窗瞧见院中的那个梨树,因着火势蔓延不到,那是那夜大火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不知今年这梨花会开得这么样。”她无端开口。

永曦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眸色柔和了一瞬,被贤妃瞧得清楚。

她笑笑,当作没瞧见,只又开口:“回想这一生,臣妾走的浑浑噩噩,竟是到了如今才活清楚了。”

永曦帝没抬眼瞧她,瞧见她就总想起曾经的身不由己,对自己命运的无能为力。

“清楚了也好,如今老二做了储君,你安心辅佐他就是。”

如今这么个烂摊子,只怕是自己收不住,想到了他们万家。

“是。”她垂头敛住讥讽笑意,不慢不紧地站起身告退。

他看着风雪又再度回来,只怕路不好走,开口将人留了留,叫人去备轿辇。

这于贤妃倒是从未受过他这般格外优待,从前求不得,现在却不需要了。

“不必麻烦了,今日雪景正好,看看也无妨。”她推拒道。

随后又看了看那个往日风华已经所剩无几的男人。

“臣妾告退。”她说完随即转过身,一路行至宫外,不带半分眷恋。

雪被踩得嘎吱作响,她步子轻快,走到了朝阳殿外那个身穿道袍的道士身侧,抬肩深吸了一口气。

“那颗丹药,他今日一定会服么?”她问。

身侧的道士点头,他执念那么深,又等了那般久,如今既然有法子,更定半点都不会迟疑。

贤妃仰头笑笑,看向一旁的周寸方。

这一切若说她是为了轻尘,为了时雨,那么他定是为了尘岱,那份恩情能叫他甘愿冒这么大的险倒确实叫她意外。

“会直接就死去了吗?”她问,声音中带着些隐隐的兴奋雀跃,想不到自己这辈子已经会胆大的作出这种事,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没有半点悔意。

周寸方想起了逃荒来的路上,自己遇上的风光霁月的少年,因着受了一饭之恩,是恩人是友人,更让他此后生出那般多业障的源。

“会很痛苦的死去,在他最恐惧的记忆中。”

贤妃有些不满意,蹙了蹙眉:“那他会梦见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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