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并没有特别难过，只是震惊，前几天还大声骂我中气十足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我跟他相处不多，家里少了个人也没多大差别，可刷牙的时候看到他那套牙杯，不知道该处理还是就这么放着，他喝剩的劣质酒总也没在哪天醒来后看到又少了一截，找工作的时候紧急联系人那一栏老是写完他的号码才意识到不对。”
“这些点点滴滴总是冷不丁的窜出来，割下一片血肉，等麻木了也就走出来了。”
鹿予那双深棕的色的眼睛，仿佛是看进了沈迎的内心。
笃定般的牵引着她的未来，暗示那些痛苦的尽头，至少有他这么一个理解者。
果然鹿予看见典狱长听了他的话，伸手抚过面前这张已经组装好的置物桌。
脸上的表情茫然复杂，仿佛是看到自己父亲数年在这个房间内工作，或许也曾像现在一样驻足在这里，抚摸着旧家具回忆它在家里的时光一般。
接着典狱长开口了，鹿予几乎猜到她会说什么。
今天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想来典狱长这个时候也需要个人空间，他很有耐心。
然而典狱长说出口的话，却是让原本内心从容的鹿予，表情陡然僵硬。
因为他听到典狱长说“真是善良体贴的鹿，那样一个人渣在你眼里都能挖掘出这么多闪光点。”
“诶？”半是伪装不明所以，半是真的惊异。
沈迎看进他的双眼，也是讶异道“难道不是吗？”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的父亲应该是个贪婪成性，凉薄寡毒的人渣吧？”
她双手支撑在置物桌上，对正打磨桌面的鹿予居高临下道“这样的人可不会养家糊口，更不会为了给儿子买终端两个月不吃午饭。”
“如果他肯为你这样付出，又怎么会把原本面试好工作，有望迁移垃圾星的你，卖给地下组织，让你被残酷的改造成一个玩物？”
鹿予脸色剧变，他这一生跌宕起伏，不幸的童年中，那个人渣就是压在他和母亲身上的大山。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六岁，拼命争取到了脱离泥潭的机会，又被那个人渣送进了深渊。
接着短短数年，他从一介被充当玩物的商品到一方地下首领，手中鲜血累累。
那个在某天突然失踪，被他带回病死的母亲尸体前千刀万剐的人渣，在他的血色账单里根本排不上号。
就连他被指控的罪行中也没有这一条，没人知道他成为鹿老大之前是什么样子的。
整座监狱对他的过去有所了解的就是蝙蝠那傻子，然而先不说他不可能背叛自己，就算要背叛，也没有时间。
那么典狱长是怎么知道他的过去的？
鹿予心中巨震，既然她早就知道，那自己刚才说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小丑的表演，她甚至还配合自己。
不过能成为无数穷凶极恶罪犯中的领头，鹿予的心理素质自然非常人可比。
即便此时被拆穿，他神色依旧不显慌张，危机感使他更加冷静。
他回应典狱的注视，笑了笑道“我的生父确实没能给我的人生带来好的榜样。”
“不过我眼中父亲的位置并不是他的。”
这是实话，鹿予小时候父亲人渣母亲病重，没点善意的接济很难挺过来的。
他家楼下机械修理行有个老头，虽然小气又刻薄，但好歹时不时扔些过气的营养液，也默认他在店里乱晃。
因此鹿予才掌握了一手机械修理的能力。
但典狱长闻言却是点了点头“那你十岁就死了的人，倒是被你活生生的延寿六年。”
听到这里鹿予是真的瞳孔针缩，差点维持不住了。
这可是蝙蝠都不知道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沈迎仿佛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开口道“你长辈运太差了，十岁之后，出现在你生命里的每一个‘长辈’，全都是不怀好意的。”
鹿予眼中眸光闪烁，她说的没错，老头死后他就没遇到过几个好人。
他从小长好，十岁的年纪还小，但在某些人渣眼里可正好，没了老头的庇护，不是没有大人打过他主意。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之后被生父贩卖，被大人物看中，指定改造成现在这幅样子。
那些是他‘长辈’年纪的人，都因为想要践踏，掠夺他，而死在他手里。
这些过去如今已经不会动摇鹿予的内心，动摇他的是典狱长对于他的无所不知。
原本鹿予认为自己才是掌控一切，将她的内心剖析得一清二楚并轻松把控的人。
但现在看来，事实恰好相反。
而此时典狱长却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甚至没有要追究他撒谎的意思。
而是伸手往置物桌上抹了一把，皱眉道“喂！这桌面不够平整啊。”
“还有这里，修复的花纹明显有瑕疵。”
沈迎眼神幽深的看着他“闲聊是一回事，耽误正事可就不能轻饶了。”
“还是说你的木工实际上根本没有吹嘘的那么好？”
说着沈迎一把抓住鹿予的鹿角，声音危险道“在我这里，以次充好可是会出大事的。”
而鹿予，在角被抓住的那一刻，头皮一麻，脸上的红晕乍现，鹿耳因为敏感的刺激本能的抖动了一下。
他的鹿角虽然已经骨化，但当初改造他的时候，因为商品的目的，强化了角的敏感度。
还从来没人敢碰过他的角。
第128章
鹿予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在外面的时候，他因为精神力强大可以包裹住这个外置的弱点。
然而进入空中监狱，精神力强者都会被戴上抑制器，所以鹿角的敏感只能暴露于人前。
刚来监狱的时候多的是人觊觎他的美貌，都被他迅速以血腥手腕碾碎了。
即便是被改造之初，因为精神力的暴动灭杀了整个手术中心的人，他虽然被改造成了这屈辱的物种。
但实际上鹿予本人是还没经受过实际的亵玩的。
他就像个被精心打造还没被拆开的礼物，他自己不允许任何人打开他。
然而今天却被人狎弄了。
尽管典狱长可能都不是有意的，她或许只是单纯的粗暴而已。
但鹿予仍旧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恼怒无比。
鹿予按耐火气沉声道“典狱长，请放开我的角，它是具有作战功能的，锋利无比。”
“典狱长小心割伤了手。”
沈迎却像是没听懂一样“是吗？看起来确实挺锋利的，你真的拿这玩意儿顶过人吗？”
鹿予脸上红晕越发扩散，不是因为典狱长嘴里质疑的话。
而是这家伙竟然伸出拇指在在鹿角尖上刮了刮。
鹿予差点忍不住呻吟出声，但好歹是强撑住了没有做出狼狈失态的样子。
他咬紧牙关强撑道“典狱长说笑了，既然已经进入空中监狱，自然不会再逞勇斗狠。”
沈迎语气惋惜道“那真可惜了，我就喜欢研究冷兵器，最见不得锋芒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