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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云为信(17)

作者: 萧墨颜 阅读记录

不知这信任来源于什么。侠还是剑。

林礼本来也觉得此事不好解释,毕竟爬梁偷窥不算光明正大。但自己确实是意外撞上的。穿云儿女以剑论英雄,最讨厌弯弯绕绕,故而所见场景和猜测,她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对面神色不变,好像在思虑话里真假。

“我言句句属实,大人若是疑心,我也没别的法子。”她见状补充。

“怎会?”哪知对面皱眉佯装苦恼,“我这几日让人骗得惨了,要是连姑娘也骗我,我这镇抚当的也太凄凉。”

话语间,尹信已然不自称“本官”。这落霞关几日他确实过得殚精竭虑,原以为触及真相,却没想到背后像道万丈深渊。去岁在京中理政,他一手摆平吏部收受贿赂之沉疴,一眼看出秋账蹊跷,多难缠的政务他没见过?到了这儿,可真算是强龙难压地头蛇。

他对万木千帆不曾抱怨。现下不知怎么,对眼前姑娘不自觉吐露一二。

“……”林礼没料到他如此反应,这真的是个朝廷命官吗?汪吟吟都能比他更端得住架子。

不过下一刻,他便敛了愁容,眼里又全然是冷静了:“那依姑娘的意思,此事要向江湖求助?”

这人真的好能装的,林礼心道。嘴上却如数应着:“不过我暂时没什么法子。倘若大人真愿意与江湖中人结这份缘,也只能等我去一趟启州,也许才能有消息。”

“乌苏启州?”尹信心里愕然,真有这么巧的事?

林礼点头。

“你在这还要呆几日?”他问。

“两三日吧。”

“你且等一等,落霞关里事务还需几日。等处理完了,我带你一同去。”

什么意思?他本也打算去启州?林礼还没来得及问,眼前人又道:“此番若真有所收获,林姑娘,你的功劳可就大了。”

是啊,要是真如林礼所见,找出背后黑手,皇爷爷都要封赏她。之前他听仵作说明死因时只觉离奇,如今林礼一番话让他明白许多。如今他也不算只能去启州试探,到底是有所方向,心境明朗不少。

语罢,他看林礼无话,便起身去掌柜处结账。

走出两步才发现,分明是林礼约他来的。

林礼在后无言,只当他是财大气粗。她在存了对山匪身份的质疑后,便怕这落霞关周围藏着阴险。若真是遇上不测,她自然可以以一当十。怕就怕对手势众,她占不到便宜。如今要去启州,有个命官在侧,倒叫人安心些。

于是她不拒绝,只等又两日后,和汪吟吟去何家的铺子里看银簪。

何明见了二人,便把人往里间请,只道家母吩咐。

何家铺子的里间不大,却摆满各式制作首饰的工具。不同大小的锤子不知有几把,模具材料更是数不胜数。具体的林礼不知名目,但能看出数目庞大,在她们来之前,主人特意整理过。

奶奶让她们坐,小心将那簪子拿出来。

那根本瞧不出原本是支银簪。体量小巧,色泽仿佛是玉,却又比的玉更加通透。前一瞬看青翠欲滴,后一瞬便是花下月白。再仔细端详,才确定那青翠应是点点分布在月白之上——天仙妙想,连星子也可以做碧色吗?

簪子末尾雕着小巧玲珑的花,让人不忍触碰,唯恐不慎让之凋零。

汪吟吟低声惊呼:“阿礼,这簪子好漂亮。真的是原来你那银簪吗?”

林礼心下愕然,看着奶奶,等她解释。

“这银簪里封的是世间少有的碎月石。”奶奶开口,她顿一顿,仿佛在回想什么,“寻常珠宝匠人半辈子才能见到它一颗珠子。”

更何况这不是一颗碎月珠镶在簪子上,而是不知用多大的碎月石雕刻成簪,尾部还巧妙生花。

“老身在这落霞关待了一辈子,未曾见过能拿出这样料子的客人,”她缓缓道,“此前不知姑娘身份,礼数不周,是老身疏忽了。”

语罢起身,像是要行什么礼,林礼连忙扶住。

“我们只是武家子弟,并非权贵人家。”她连连解释,“奶奶不必如此。”

“那容老身多问。”奶奶咳嗽一声,她很好奇。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想法了。去岁遭贼人胁迫、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哪能想到还有命数能见到封银旧俗、世上稀石。

“这簪子缘何而来?”

林礼踌躇着,看了一眼满脸惊疑的汪吟吟,轻声说道:

“乃我父母遗物。”

作者有话说:

1.我怕有的小朋友搞混了:度支计算推度,和县州郡府上报的税收是两条线互不干扰,是分开来上报给上级的。之前尹元鸿看得账本上又有推度又有税收是因为中央户部在拿到两样东西以后核实并抄到同一个本子上递给皇帝。(所以户部工作量真的蛮大的户部属实大晋最强打工人了)

2.今天写的肩好痛哭哭

3.尹信习惯性结账了属于是

4.陈抟号扶摇子中国古代睡仙

第12章 落霞

老妪面上填满风霜的皱纹抖动着,珠宝匠人的本性让她太想知道这碎月簪的来由。多少的前人摸了一辈子的石头都未曾一睹碎月的风姿,那些后生们纵然天赋异禀,手中刻刀又何时能落到这团翠白之上。

碎月,是文人取的名字,意指花下月影。她先前并不懂这些墨客的风雅,直至她完整拨去银白,顷刻为翠白横生所征服。

她看林礼的神色,此前确实对碎月之事一无所知。昨日里见她提剑相助,她自称“武家子弟,手中乃父母遗物”多半也是真话。

莫不是碎月石流落江湖,又遇到极善雕刻手艺人?可后来为什么又要用银子来封呢?这位姑娘若知其中底细,断断不会跑来落霞关来解惑了。

她浑浊的眼珠又上下打量了林礼一番。这里头的委曲到底不是她该问的,她只是与这姑娘有缘的解惑之人罢了。再问下去,恐怕会招来姑娘的不解和防备。

萍水相逢,她能做的只有适当提点。

“姑娘,碎月簪贵重。”良久,她开口了,“你若出行在外,切莫轻易示人。”

林礼原本说罢有些后悔。她从见到碎月簪真身那刻起,心下不安便超过了惊疑。她不知老妪底细,却将“簪子是父母遗物”和盘托出。只怪当时心绪太过不宁,未能冷静前后考虑。

只是现在老妪不再过问。她之前将银子化开后能如实相告,而且为了避人耳目把人叫到里间,都让林礼稍稍放下心来。

奶奶不是坏人。出手相助,在江湖之中,是要算作恩情的。

“化开银层费了很大功夫。”奶奶恢复了缓慢苍老的语气,“寻常的封银多用银子包裹一些形状简单之物。只是老身化着化着发觉簪尾复杂,原是雕着朵花。”

“这刻簪的是个高人,封簪子的也是。”她说。

“化簪子的更是。”林礼勾起一点笑,看着奶奶。

奶奶面上的皱纹被嘴角往上推,推出令人不忍怀疑的弧度,或许可以叫做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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