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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118)

作者: 行止将至 阅读记录

有一人隐约还记得,十年前有过一个老者和幼女,衣衫褴褛灰头土面, 住了一夜便走了, 临走之前还解了个玉佩以表谢意。

山沟里避世的人,何尝受得起那般贵重的东西, 可来不及还,那老者就带着幼女消失了, 再也不曾出现过。

玉佩贵重, 他一直记着十年前的这件事。

但后来再询问六七年前, 可有一少女和老者离去的踪迹, 时间隔得还近些, 按理来说十年前的事情都有人记得, 六七年前的事知晓的概率岂不更大。

但怪就怪在,没有一个人说见过。

翠峰岭山路崎岖,悬崖峭壁, 是西域地势的最低处。大漠黄沙四周高中心低,故而所有的水源汇集到了最低点,才有了翠峰岭的存在。

无论进出, 只有两条山路, 若是想走别处根本不可能, 因为没有水源, 大漠黄沙中只会死路一条。

“十年前是真, 六七年前是假。”

陆允时知道荣亲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十年前是真的有一老者和幼女来到了西域,但六七年前却没有,所谓的离去的两个人根本不存在。

心里刮起了狂风,下起了暴雨,陆允时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他一出声,竟发现嗓音有些沙哑,“不会的。”

余安不会骗他的,她说过虞桉三年后离开,也就是六七年前离开的,那便是真话。

余安知晓他一直对虞桉心怀愧疚,对她下落不明的事情耿耿于怀,怎么会用这样的话来骗他,她有什么理由来骗他呢!

陆允时不相信,反复强调:“六七年前的事不会是假的。”

太过肯定的语气有些激怒荣亲王,他之所以帮虞家翻案,一来是为了他自己的谋划,二来便是打算撮合女儿和陆允时的婚事。可这些天里,也没见着他与女儿有多亲近,反而他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找到的线索,陆允时竟然还不相信。

他拧了眉头,眼里不悦,“本王何故骗你,陆寺卿你可莫忘了,虞家一案可是你有求于本王。”

陆允时:“......”

荣亲王:“本王不知究竟是何人与陆寺卿说的关于六七年前的线索,也不知此人在陆寺卿心里的分量如何,但有一点本王却清楚。”

陆允时捏了捏茶盏,没有作声。

“此人别有用心啊。”

“哐当”一声,茶盏竟然在陆允时手里直接碎开,荣亲王闻声瞥了一眼,只见那只白净劲骨的手指节泛白,手背上筋络显出,用了极大的劲。

陆允时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她不会。”

荣亲王是过来人,年轻时也成风花雪月过,见陆允时的眼神,心里忽然沉了沉。

是他不会,还是她不会?

他不动声色问道:“看来此人在陆寺卿心里分量极重啊,不知可否引荐给本王看看?”

“不必了,不过是一个小小衙役。”

“小小衙役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荣亲王神色冷了下来,“陆寺卿,不知这个衙役是双手武茧,还是一双白软柔荑啊?”

陆允时忘了过去,眼里沉寂如湖水,“王爷多虑了,虞家一案的确是下官有所求,但若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人,还请提前恕下官无罪。”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荣亲王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一拍桌子道:“陆寺卿,我帮你可是有要求的,你若不能对定安好,反而听了些旁的妖言惑纵之语,那虞家的案子本王可想来是无力相助了。”

“父王!”定安忽然从屋外跑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糕点。

她看着陆允时,目若朗星,长身玉立,这样一个俊逸的男子,她自然喜欢的,从许久以前就喜欢。

但她也知道,他有心悦的人了。从方才她在门外偷听的那些话中,父王希望以虞家的事来撮合她与他,但是他不愿。

她定安出身皇族,自幼习读《女诫》,也被教导女子当三从四德,出嫁从夫,要一心为他生儿育女,还要照顾夫君的三妻四妾。

当日在学堂里,诸多皇女皆是点头认可,唯独她心里唾弃。

定安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最幸福的,也并不认为女子天生就应当卑微做小,天生就是附庸,她觉得只要想,女子一样当为巾帼。

之前她以为陆允时那般冷漠的性子,应当是没有心悦的姑娘的,是以她才会在及笄礼成后,想要与他相处。

原来是她先入为主,没有弄清楚就强行拉着他,强扭的瓜怎会甜。

既然知道他有心悦的女子了,她也不会再强求,相反见他这般为难的样子,想必是与心悦的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

定安喜欢他,也希望他开心,她转过头对着荣亲王笑道:“父王,你觉得定安配的上陆寺卿吗?”

陆允时闻声蹙眉,想要出声却见定安不同往日的神情,那双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淡了。

他听到定安说道,“既然配的上陆寺卿,那也配得上任何一个好男儿。父王,我知你是为了我才会答应这件事,但女儿认为冤案昭雪为重,至于我的婚事不着急。”

“女儿还想多陪陪您呢。”

陆允时临走前没有说什么,但他却微微弯腰,第一回 认真地感谢。

定安看着远去的背影,宛如霜雪苍松,犹如巍峨山峦,这样一个从不低头的人,竟然仅因为她说的几句话而对她俯首致谢。

想那桩冤案还有那个心上人,对他很重要了。

她站在廊下笑了笑,既如此那便祝福他们了。

思绪回笼,陆允时看着案台上的玉佩,仔细回想着和荣亲王说得每一句话。

虽然他很不想相信,但必须要承认,余安确实对他说谎了。

六七年前,根本就不存在虞桉和老者离开的事情。所以余安当日跟他所言,她和师父收留了重伤的虞桉和老者,三年之后他们忽然离去,再无消息也是假的。

可是竹屋里搜出来的几本医书里,却又偏生夹着一张他少年时的剪纸小像,只会出自于虞桉之手。倘若是假的,这张剪纸小像又是怎么回事?

并且十年前的的确确有一老者和一幼女进了西域的翠枫岭,既然不曾出过西域,那只会还留在翠枫岭里,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坦言之,陆允时不是没有怀疑过,也许余安就是虞桉,她师父就是那老者。,这样一切都能说通了,那张剪纸小像的由来也能附和逻辑。

但再如何,人的样貌不可能大变。

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但是虞桉幼时的样子他记得清楚,陆府里留存着不少她儿时的画像。即便余安和虞桉眉眼间再像,可明眼人一看便知,那真真正正是两个人。

陆允时也不想承认,如果余安就是虞桉,那她为何从来不告诉他真实身份,上回二人争执决裂时,还那么伤心地骂他,将她当作青梅虞桉的替身。

他放下手里的玉佩,走到窗台前,放空地看着东苑后边的花草。

是也说不通,不是也说不通。所以......余安究竟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曾经聊到那么多次关于虞桉的事情,甚至去了竹屋,她都从没有露出破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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