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127)
陆允时声音有些闷,“疼吗?”
“什么疼吗?”
“手还疼吗?”
余安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又愧疚了。
高大伟岸的男人,垂着头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
她笑了笑,主动拉住陆允时的手,晃了晃,撒娇道:“疼。”
陆允时猛地抬头,忙道:“还疼,你方才怎么不与我说?!”
刚刚吻她时,他还抓着她的手,也不知弄疼了她没有。
余安眉眼弯弯,脸上没有半分疼的样子,她缓缓靠在陆允时怀里,红唇吻了下滚动的喉结,轻声道:“你亲了我,我就不疼了。”
“别愧疚了,我在与你说正事呢,”余安搂了下他白皙的长颈,“听我说啊。”
她放开手,“顾淮受伤,是不是他也不知道这次刺杀?”
陆允时颔首,“嗯,外邦人狡猾,做出过河拆桥之事,倒也不足为奇。他现在是外邦人刺杀目标之一,你跟着他处境危险。”
话落,他低声道:“余安......”你回来吧,我已经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不用再避着我了。
但是陆允时又说不出口,欲言又止。
余安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但却不知道陆允时已经知道她身份的事情,只当是在担心她。
其实事情如今,她心里也清楚,再与顾淮待下去,会十分危险。
但永宁侯还未除,她的身份还有顾虑......
余安蹙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起。
她不经意抬眸间,看着陆允时的眼神,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这种眼神些许奇怪,不似迷惑困扰,也不似不虞担忧,反而像极了矛盾与挣扎。
不久前二人的打闹,使余安忽略了陆允时的不对劲,比如他在抱她时,一直带着隐隐的不安。
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了之前陆允时追问她,六七年前的事情。
心里咯噔一声,一股后知后觉的慌乱感涌了上来,余安眼里逐渐露出不可思议。
难道,陆允时他发现了关于她身份的事情?
她不禁趔趄一下,之前的欢颜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突然不敢再看陆允时,手也要缩回来。
这下,陆允时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深深叹了口气,垂眼盯着面前的姑娘,杏眸里露出了害怕。
是了,他的余安,他的桉儿,自幼便是一个心细聪颖的姑娘。仅凭一个眼神,她就能猜出来。
他低声哄她:“余安,我给你说个故事,可好?”
意料之中的被她拒绝,余安甚至边摇头,边捂住耳朵,“不好,我不听。”
她不想听。
她连连后退,好像这样就可以逃避。
余安很害怕陆允时对她失望的样子,怕他将一切挑明后的愤怒,更怕他会恨她。
她转身就要离开,可是后背却捱上一个温热的胸膛,陆允时将她紧紧抱住,两只薄劲有力的臂膀叫人不得动弹半分。
“从前有一少年,在他三岁时,母亲与义结金兰的蜜友指腹为婚,自此他和小三岁的妹妹一同长大。原本无忧的日子忽然有一天被打破,那天正好是妹妹七岁的生辰宴。少年的父亲带着一道灭门圣旨而来,亲手将那道圣旨放在妹妹手上......”
余安开始挣扎,可是却怎么也掰不开腰间的手,同时肩膀上靠来一个脑袋。
陆允时贴近她的耳侧,“不久,满门抄斩,无一人存活。少年当日便被父亲带走关了起来,等他出来时,妹妹一家早已覆灭。自那之后,少年开始恨父亲,他勤习武功,努力进了大理寺做官,希望天下不再有冤案。十年来少年没有一天放弃过调查当年的线索,他一直都是孑然一身,直到有一个人出现了。”
他握着余安的双肩,将人轻轻转过来,只见她双眼早已濡湿。
余安朦胧着视线,将两只手捂在耳朵上,“求求你,不要说。”
陆允时将手覆在余安的手背上,“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是迫不得已才屡屡瞒我,殊不知你竟然是身处于水深火热中。余安,你改容换貌,我认不出你。可是你为何不认我呢?”
“我害怕。”
余安低下头,“陆允时,虞桉应该是一个死了十年的人,我改容换貌男扮女装,可是身边的每个人每件事情都在提醒我,我是虞桉,那个死了十年的罪臣之女。”
“我忘不了你父亲传的那道圣旨。”
圣旨......
陆允时将余安脸上的泪抹去,“我也忘不了,那道圣旨每日都像是悬在头顶的刀刃,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我的父亲也是凶手之一。”
话落,他眼底露出沉痛,“可是若我告诉你,他不是罪人,我才是呢?”
闻声,余安身子一顿,蹙眉哽咽,“你......什么意思?”
陆允时却不答了,他只是摸着余安的脸,像是要将她的样子刻进心里。
他的眼神里时孤注一掷的坚定,可余安却看着心慌,她一把抓住陆允时的手,不断用力。
可是那种心慌的感觉没有减少半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远去。
余安的指节开始疼,她却浑然不觉,“告诉我啊,陆允时!”
“是在害怕吗?”
陆允时感受到余安握着他手的力道,将她的手指放在掌心,“别怕,很快就会结束了。”
*
自那日别过后,余安就再也没了陆允时的消息,顾淮的身影也是极少见到。
这日她在院子时,一个人影忽然从假山后闪过,翻出了院子。
红衣的一角没过院墙,消失不见,余安认出来那是常宁。
常宁一直是跟着顾淮不离身,怎么突然鬼鬼祟祟的?
余安跟了上去,不过早已没有了常宁的影子。
但路上却碰见了不少慌慌张张的丫鬟小厮,莽莽撞撞,丝毫没有了平常的谨慎小心。
不远处正有一人急匆匆赶来,余安定睛一看,是伺候她的那个丫鬟。
跑到跟前时差点摔倒,余安扶了她一把,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
那丫鬟豁出去似的,“余姑娘,你待我不薄,告诉你也无妨!虞家案子的证据,听说一大早就上交给了天子,府上的人都以为是假话,可是刚传来消息,永宁侯府要被封了!”
轰隆隆!
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久前还是晴天烈阳,现在却已经变了天。
好像在无声昭示着什么。
想到前几日陆允时的眼神,余安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顷刻间,她明白了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孤掷一注。
余安抓住那个丫鬟,语气焦急:“可还有传出别的消息?送证据的可是大理寺卿陆允时?”
“奴婢听说是大理寺卿亲手交上去的,这会儿说不定马上就要带人来围剿了!”
话落,那丫鬟不敢再耽搁,提着包袱就往外跑。
余安跟着她去了前厅,发现永宁侯府里一片轰乱。
天上乌云如黑幕,似要坠落下来。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噼里啪啦,那些收拾包袱急匆匆往外逃的丫鬟和小厮,淋湿了个彻底,也挡不住他们往外逃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