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24)
那股逼人的气势,像是一双无形的推手。
她顶着压力提着那个盒子走近,睨了一眼余安,调笑道:“允时,为了无关紧要的旁人生气不值得。”
“陆夫人在时,特意同我说你性子急,让我多陪陪你。先前你都待在书院里,如今入了这大理寺也算是得了空,以后我常来。”
话落,抬手示意身后的丫鬟,将手里的盒子拿走。
倏地,一只大手握住盒子的柄端,强硬的力道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盒子夺了回去。
只见陆允时往后退开一步,神色冷凝,转身走到余安身旁,一把将手里的盒子塞到人怀里。
“孟姑娘误会了。”终是顾及到对方的身份地位,不好撕破脸来,陆允时两眼淡淡地回视,“这是我买来......”
“给我的贴身衙役的。”
此话一出,几人面露惊色,就连抱着一个大盒子的余安,本是酸涩气愤的心,像是忽然被人揉了几下,软成了一团棉花。
“给......给我的?”余安眨了下眼睛,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子。
孟纸鸢先是错愕,后是满脸涨红,男人轻描淡写的举动却是将她嫡女的尊严踩在脚下!
她珍惜的东西不仅得不到,反而还被他转手送给了一个下等杂役,谎称那里面的女儿装是送他的。
“允时,我分明见到你从霓裳阁里出来,里面的女衣怎会是送给......”孟纸鸢咬着一口银牙,“送给一个下等粗鄙的衙役?”
余安面前的女子,满头珠翠,衣衫绮罗,即便是生了气也依然维持着世家贵女的气度,睨向她的眼神鄙夷且不善。
像是恨不得将“下等粗鄙”这几个字贴她脑门上。
余安郁闷地鼓鼓腮帮子,心里不解陆允时这番作为的目的是什么,手里的盒子做工精致,便是单买也要花不少银子。
不久前被她放在桌上的另一个盒子,没有任何配饰,纹理花路均是原先的木头上所长。
想到男人进来时,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却对门口处的盒子只字不提,一点都不像是送给自己的样子。
这里面,定然有隐情。
“送谁是我的事,”陆允时眼神阴沉,“孟姑娘无事还是别过来了,大理寺乃朝廷要地。”
此话便是拐着弯赶她走了,思及自己来大理寺真正的目的,孟纸鸢掩在衣袖下的手指缓缓握住。
看着陆允时冷凝的神色,似乎毫不把自己放在心里,她这个不久后就要嫁给他的未婚妻,甚至还不如他身边的一个衙役!
要是继续这样下去,若是那天,那件事东窗事发......
她深吸一口气,又换上了那副知书达理的贵女样子,“既然允时查案琐忙,那纸鸢先行回去了。”
说完,她走到余安手里,亲手托起那个要落不落的盒子,两眼对上少年清澈的杏眸。
“既然这是赠给这位的,那便......好好收下。”
女子眸底带笑,语气却忽然沉下来,幽幽的话语令余安心里隐隐有些不适。
衣角翻动,袖口随着手腕拂开时,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而过。
四状的花瓣独绽一方,顶尖的花形,碗圆状的花蕊,鲜艳的红色在那乳白色的纱衣中极为显眼。
而那红花正面一瞥像极了女儿家画在眉心的花钿,可是微错开身子,便会瞧出那不只是一个纹花,像是黏在皮上,或者说......
长走皮肉里。
余安两眼圆睁,看着那抹越走越远的身影,腰腹间的伤口仿佛在隐隐作痛。
她看清了......是天和医馆内撞她的那个人!
陆允时面色已久不虞,心下思虑着怎么跟余安解释自己会送他女衣之事,倏地旁边的少年将手里的木盒“啪”的一下放在一旁。
神色肃然地靠近尸首,半晌,缓缓道出:“大人,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
陆允时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听到案件的关键线索,登时严厉正色,不料少年却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余安咬了咬唇:“大人,无论凶手是谁,你都会抓,是吗?”
“是。”
应答掷地有声,毫不迟疑。
“倘若那人,”余安仰起头,目光如炬,“便是你要娶的未婚之妻呢?”
第16章 再入梦境
“倘若那人,”余安仰起头,目光如炬,“便是你要娶的未婚之妻呢?”
敛房内一片静默,空气凝滞。
余安两眼定定地看着面前丰神绰约的男人,巍然挺立的身影立在前处,神色却晦暗不明。
良久,那人的脸色才有变化,薄唇轻启:“证据。”
男人手背在身后,高大的身影背着光打在少年身上,像是笼罩了一层阴影,将那颗期盼的心也慢慢遮住,沉了下去。
余安垂落了眸子,她好像越来越看不清陆允时了。
她走到那具尸首前面,一手用力撑起那人的后颈,纤细的手臂有些支撑不住而微微发抖,却还是没有和先前那般让陆允时帮忙。
他既已有未婚之妻,那她当然要划清界限,明白分寸。
“大人,你看这个凹痕,是底层碗状四角花瓣状。”
陆允时眉眼归于冷淡,闻声双眼移向余安口中的凹痕,视线却停在那双有些发抖的双手上。
极致用力的手背紧绷着,指节泛红,像是受了虐待。
余安小手臂弯处开始抽筋,男人却久久不走过来,心里忍不住暗暗腹诽,手背倏地触碰到一处温热。
一双大手将她的两只手牢牢包裹,指尖的厚茧覆上泛红的指节,然后几根手指从间隙中轻轻穿过,托住了重物。
霎时,手心一片轻松。
可余安的心里,却并非如此。
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挨着她的脊背,微弯的长颈侧在她的耳边,身上的冷香和鼻翼下的呼吸悉数将她笼罩起来,如同划入自己的圈地。
她只需一偏头,就能将唇吻在他的嘴角。
太近了,可这样是不对的。
余安猛地将手抽了出来,退离几步,隔出一个合适的距离。
手里的重物不轻,可陆允时看着手心,却觉得空荡荡的。
少年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儿,要靠得很近才能闻到,怀里的身子一离开,香味儿很快就消失了。
余安利落地拿起量棍,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量棍阻隔在二人中间,“我去天和医馆时,碰到了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步履慌张,行事诡异。”
“那人下楼时撞了我一下,正巧露出了她的一只手腕,腕间有一颗红花,”余安顿了顿,正声道:“和方才那位孟姑娘腕间的话一模一样。”
余安生的矮小,表示自己有证据而踮起脚尖抻长脖子的样子,像个软白的兔子,皙白绯红的小脸让人怜爱却又滑稽。
本以为陆允时会接着追问,不料他话锋一转:“撞你哪儿了?”
黑白分明的曜眸,晶如琥珀,十分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问话,仿佛她受伤比案子还要重要。
出乎意料的话传来,余安愣了愣,摇头示意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