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68)
最后一丝斜阳坠落, 余晖消失在男人有些阴柔的侧颊上,俊美的面容透着些许阴邪之气。
余安不经意看了眼脚上的镣铐, 心下讶然。
顾淮这厮, 喜怒无常,城府极深,怎么会忽然不锁她了, 怕是心中又有什么诡计等着她自投罗网。
“我想见见孟纸鸢。”
顾淮抬起的脚一顿, 垂眸看着榻上之人垂着脑袋,似乎乖巧得不像话, “不允。”
“顾世子,我自知人微言轻, 不过你既然已天和医馆的竹简为由, 将我囚禁于此, 那孟纸鸢可是孟府中人, 又身负天和医馆命案, 我总应该见见她吧。”
余安扬起嘴角, 露出左颊的浅浅梨涡。
昔日一身蓝色衣衫的少年,如今变成了面前一袭襦裙的少女,可未变过的容貌依然清丽, 尤其是那抹别样的笑容——
虎牙尖尖,杏眸梨涡,眼神纯稚像从未受过尘世的污浊。
纵使过去了数月, 再一次见到余安这抹笑, 顾淮的心房还是有些异动。
第一回 从马上救下余安之时, 她也是这么笑的,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这种笑容, 他只在不谙世事的母亲脸上见到过, 自母亲含恨而死后,他再没有感受到过。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他不喜。
“我凭什么让你见她,余安,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顾淮侧身,努力将那股令他不易控制的感觉驱赶掉,他不喜旁人牵扯他的心绪。
“顾淮。”余安轻声唤道。
这是她第一回 叫他的名字。
余安长于西域山谷,自幼便是在尸骨里打转,极少与活人相识相谈。但这并不昭示着,她是个愚笨之人。
她再懵懂,可到底......也和陆允时那厮做尽了羞事,顾淮对她的态度,是有些不一样的。
不过并非是男女之情那般,而是一种利用和维护交织的态度,令人难以琢磨。
闻言,顾淮脚步果然停了下来,皱了的眉头闪过不耐,可到底没有直接离去。
余安歪了歪头,梨涡像是浩瀚夜空中的一点辰星,耀眼夺目,叫人难以自持。
这种纯稚、不染一丝尘世喧嚣的笑,即便知晓可能是装出来的,但身处在天子脚下的汴京,满是污浊之气的官场中心,属实难以得见。
如同他父亲对他母亲一见钟情那般。
“顾淮,你扮做孟纸鸢在湖心亭混淆视线,使出暗器伤我,又找人烧了大理寺敛房栽赃于我,如今我不过是想见一见孟纸鸢,也不行吗?”
余安软下纤腰,抬起绯色的香腮,伸手拉了拉男人的衣衫。
顾淮察觉衣角传来一股微小的力道,像极了雨天受伤的小犬在寻求庇护一般,心腔某处被软软的羽毛碰了下。
微妙,但有些不适。
“......”男人眼底有了些变化,“明日女医会带你去偏院。”
偏院?
余安回想了下,她醒来这几日一直暗中查看,窗户之外的小院正中朝南,四处的长廊向左中心汇聚,从屋子建造来说,应当是正院的偏左厢房。
若顾淮所说为真,孟纸鸢在偏院,那应当离她的屋子不远!
少女白细的指尖不知不觉松开,就在快缩回来的一瞬间,男人的手反握住。
但却是一种极重的力道。
手背被男人冰凉的掌心死死按住,是完全不同于陆允时的温热触感,余安心里登时起了一股不适感,颤了颤便要缩回可又顿住。
方才,她是故意露出那样的笑容,做出那番举动,不过是打赌一般想要求得一丝线索。
事实证明,她确实赌成功了,她对顾淮有着不一样的利用价值。
但真正与他触碰,心里那股不适感像是沁入骨血,如同万虫嗜肉一般难捱。
杏眸深处露出抗拒和厌恶,却又被余安极力压了下去。
她抬眸又笑了笑,高高隆起的酥软在细腰的衬托下,拥雪成峰,软软的语调响起:“多谢顾世子。”
顾淮未答话,但手上的力道却不减,这是在无声警告,眸底闪过暗光,“别给我耍花样。”
注视着男人远去的背影,余安才直起身子,看着逐渐入黑的夜色,心里推算着再过不久应当就是戌时了。
陆允时那夜离去之前,虽对她满腹怨气,可说过会暗中保护她,不知今夜会不会来找她?
敛眸瞧了瞧自己被松开的脚踝,余安轻松了些的心底,还是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总觉得,顾淮今夜不锁她,像是有意为之。
*
夜间,静谧的屋子偶有几声响动,一抹暗影从窗隙间一跃而进。
男人一袭暗红色劲衣,目若朗星,唇色如樱,绣着暗红底纹的袖口紧束着手腕,衬得那双手修长有劲。腰间那根褐樱襟带昭示着守身如玉,雅正端方,周身冷冽。
陆允时清冷又带着点点攻击性的面庞,在看清榻上熟睡的人时,变得柔和了不少。
眼眸瞥向一旁,陆允时挑眉,铁链竟然解开了。
眉心紧了紧,心里登时察觉出不对来。
但看向榻上睡得不省人事的余安,想要离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余安整日心都是高高悬起,无时无刻不在细细审查着小院的动向,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入夜时分,她本来是在榻上卧着等人来的,但精疲力竭却睡熟了过去。
榻上的少女青丝微乱,露在被褥之外的两条手臂随意放着,有一只手甚至露出床沿之外。
陆允时无声靠近,将手里的佩剑放在一旁,拿出了怀里的小药瓶。
这是他来时去医馆里买的,余安腰间的伤活血化瘀即可,但......脚.踝处的伤痕若是不抹药,日后定会留下疤痕。
女儿家,大抵是不太喜欢自己身上留疤的。
陆允时轻轻坐在榻边,榻上的人像是有所感应,眼睫轻颤却未醒过来,反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夜里闷热,掀开些许被褥之时,竟露出了大片雪肤。雪纱的里.衣敞开,露出了拥成一条沟.壑的雪.峰,朦.胧的纱.衣隐约能看见山.峦之上的两株红花,颤颤巍巍。
男人冷冽的气息霎时变得有些燥热,喉结滚动,眼眸仓皇之间移开。
不敢再看,圣洁的白色和娇.嫩的红色,交相辉映,带着勾.人的魔力。
不一会儿,被褥里伸出了一只脚,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脚踝处的血痂刺目惊心。
眸中闪过一丝心疼,陆允时抬手悄悄拿起那罐小药瓶,指腹从中挖出了一点药霜,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味儿。
修长的大手极轻地圈住那纤瘦的脚踝,乳..白色的药霜被抹在血痂处,许是夜间太过闷热,余安脚踝处竟然闷出了点点细汗,乳..白色的药汁一触即化,细.腻的银.白水.露覆盖了整个脚踝。
这个药,效用极好,可以去除伤疤。
但陆允时却耳尖通红,指尖都觉得在发烫。
“痒......”余安将醒未醒,还未痊愈的脚踝因为药霜而有些痒,便开始不安分的伸手要抓,白玉的手还未碰到,脚腕上却忽然传来一股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