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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81)

作者: 行止将至 阅读记录

不料陆允时却面色微变,“查到了些,但......”

话音截断,黑色的瞳仁盯着余安,里面闪过几分难以言喻的光,“那种花名为伽罗草,功效为二,亦正亦邪,来自西域。”

西域?

余安闻声一愣,她常年生活在西域,画骨师虽不同仵作与大夫,却也是要识得许多罕见花草的,判断死因时少不了要用。

且她又因女扮男装,无论是改变容貌还是延缓月事,师父给她调制的药都是西域极为罕见的驻容藤和丹药,可却还从未见过伽罗草。

“天和医馆的西域财商,所制的药囊也是这般功效,似解药也似毒药,想来顾淮早就清楚这点,才会给孟纸鸢用伽罗草续命,待她心生逃意,解药变毒药,不留一丝破绽。”

这么说来,难道又要去西域一趟?

余安不禁有些担心,西域这个地方于她来说,是第二个禁地,那里藏着太多关于她偷生的秘密。

一旦见日,将前功尽弃。

上回那般艰险深凹的地方,陆允时都能找到竹屋,将里面的医书交给她。若是这回他再去一趟,凭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他一定会重新调查的。

余安只觉的事情好像变成了一个死胡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愁的重重叹了口气,似乎忘了她身旁还有一个人。

“怎么了?”陆允时不解道。

余安摇摇头,“没什么。我方才听叶衾说,近些日子孟府和......永宁侯府明争暗斗,朝堂风向变了许多,这会不会牵扯出天和医馆?”

说到永宁侯府时,余安顿了顿,这几个字眼在她这着实敏感。

天和医馆的“回”形机关如同埋在低下的一个大雷,时时都可能爆破,只可惜它的引火线还未准确找到。

“会。”

顾孟两□□,本就出自陆氏一手,但他只负责顺水推舟,至于之后的事情他不用再管。

天和医馆的命案只是个意外,真正的“雷”怕不仅仅是几条人命这么简单,从近年来外敌屡次侵袭边疆,外邦多次来朝的局势看——

朝中已经有人坐不住了,似乎对最高的那个位子已经等不及了。

陆允时相信天和医馆极有可能只是个幌子,它真正藏得东西许是通敌叛国之物。

内通皇宫,外通邦国。这样大的危险,余安这样一个小小衙役在它面前,不过是以卵击石。

他不能让她涉险。

“天和医馆不仅仅是命案这么简单,这条线索你不能查。”陆允时沉声道。

余安皱眉,她不解为何忽然陆允时不让查天和医馆,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医馆乃皇宫下派,背后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天和医馆是起点,诸多事情皆由它而起,而今怎么能因为它的皇权而止步呢?”

陆允时听这一番话,心里竟有些不畅快起来。

对于他,余安说疏远就疏远,对于旁的事,却如此执拗,甚至不顾自身安危。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赞她深明大义,还是该笑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陆允时道:“说了不能,便是不能。”

这种命令的口吻像极了那些那强权胁迫她的人,比如囚禁她的顾淮,粗鲁地给她灌药的女医,还有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压她下狱的狗役卒。

余安一时心头火起,杏眸转向男人分明的轮廓,脸色冷冷,薄唇紧抿,不容置喙。

“是,我倒忘了,”余安唇角勾起,“首辅大人权倾朝野,这背后的皇权怎么能没有陆氏的一份呢,身为独子的陆寺卿自然不愿了。”

陆允时脸色沉了下来,声音扬起:“余安!”

他呼吸有些粗重,“你偏要这么说话吗?你究竟是不相信皇权,还是不信我?”

陆允时眼露凶光,虽已看得出来在压制,可常年戾气浸染的眉心依然凌厉。

瞧瞧,重逢后他们只见了三回,就吵了两回,情绪一次比一次更容易激发。

先前他们从未吵过,是因为每到关键时刻她便妥协退让,故作矫揉之态惹陆允时垂怜,他亦心软从未追究。

可自从她将二人的问题摆到明面上来,她不再妥协退让,矛盾重重爆发,二人像是水火相遇。

可她总不能一直妥协,陆允时也不能因她故作可怜而一直心软!

连日来,老天似乎再一次向她印证,孟纸鸢说他们二人不合适的话,是对的。

他们想要破除身份,不计世俗地在一起,要克服解决的东西比常人多得多,首先横亘在前头的便是家门血案,想要轻易跨过去,痴人说梦!

余安垂下眼睛,不知是身上哪根反骨做起怪来,她嘴硬地说出那句最气人的话,“你非要这么想,我也别无他法。”

“你!”陆允时气极反笑,只觉眼前这人真的是上天派来治他的。

瘦瘦小小的个子,白皙如玉的皮肤,骂也骂不得,动又动不得,倒是把怎么气他这个本事学的精通。

陆允时性子从来都算不上耐心,更是与温润如玉四个字沾不到半边儿,生气掀桌子于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但一旁是余安,他气急也没掀桌子,踢翻了个凳子,轻轻的。

过了半晌,他才压下那股怒意,解释道:“不单是因为皇权,它背后牵扯着朝中众多局势,不易打草惊蛇,要等待时机。”

听着那个“等”字,余安心里难受至极。

受伤流血,隐忍蛰伏,好不容易抓到了虞家冤案线索的尾巴,可陆允时这一句,无外乎是又将那尾巴扯了回去,还藏起来,然后轻飘飘一句话,告诉她“再等等。”

可是哪有这么多的时间拿来等呢。

记录孟府是幕后黑手的那个竹简至今仍在顾淮的手上,唯一的突破只能从天和医馆下手。可现在,却告诉她,唯一的一条路被人为堵住了。

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不能动,有的仅仅是“等”。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余安闭上眼睛,将所有的难处和心酸慢慢咽下去,可是孤立无援的感觉令她苦涩。

忽然,眼睫有些发痒,什么东西一触即过。

她睁开还沾着溢出来的点点水意的眼睛,长睫扑了扑,什么也没有看见。

只有一旁离她近了些的陆允时。

墨色的锦袍上绣着银色的卷云纹,偏侧的一排玉扣一丝不苟地扣紧,白皙精瘦的胸膛掩在衣衫之下,随着呼吸起伏着。

明明隔得不算太近,她却好像听见了他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轻轻敲在她的耳蜗中。

低沉的嗓音在上方传来,“你是哭了吗?”

余安心虚般低下头,看到陆允时垂在一侧的手,握紧了拳头,而那拳头之下的指腹,沾着一点泪。

“是不是我声音有些大,”头顶的声音离她更近了些,熟悉到贪恋的气息触及鬓角,“吓着你了。”

陆允时有些愧疚,缓缓贴近,就在下巴快要碰到余安的额头时,被她闪开了。

他身子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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