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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春魁(12)

作者: 李浪白 阅读记录

不假辞色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 跪在其上的乐女们也都谢恩起身,垂首站在一旁。

“皇上。” 太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轻咳一声以作提醒。“此人便是纵火元凶。”

苏韵巧的身子抖了抖,眼眸低垂只能看见眼前人明黄色的衣角…像是入了魔障一般,心中死灰复燃,竟缓慢地抬起头来,正巧撞进他审视自己的眼睛里。

清俊端方…原来,娘亲真的不曾骗人。

“贵妃,” 祁钰声音低沉,不知是对后宫乌烟瘴气不满,还是为些旁的缘由。“兰林宫一应后续,皆由你负责处置,涉事人员交归刑部审问。”

“是。” 仪贵妃心中惶惑,寻常宫人犯错只交归内侍省处置就是了。苏韵巧不过是个乐女,哪里值得皇上动怒,竟还动用了刑部。

苏韵巧被太监拖着起身,目光掠过明丹姝时,忽见她微微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手中握着一块玉佩似的小物件一闪而过。

电光火石间,众人尚且还未及反应,便见苏韵巧大力挣开拖着她手臂的太监,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朝着明丹姝的方向刺去。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祁钰反应极快,几乎是同时便挡在了明丹姝身前,银簪入肉,见血。

他握住苏韵巧的手臂,借力拔出银簪,反折使利器划过其颈间,顷刻毙命。

事情发生得极快,众人还未及反应,苏韵巧的尸体便已躺在了地上,颈间鲜血淋漓。

“钰儿!” 太后不妨由此一幕,大惊失色上前查看皇上手臂伤势,竟脱口而出便是皇帝乳名。“宣太医!”

众人神色各异…

“皇上…” 仪贵妃喃喃自语,显然是还未缓过神来,怎么…皇上竟会为拨云挡住刺杀?

惠婕妤眼神如刀子一般,穿透她柔善可欺的面孔,直直打在一旁的明丹姝身上。

唯宁妃垂头隐秘地勾唇轻笑,了然于胸。

瑶华宫门外,皇后一脚踏上石阶,见此一幕又退了回去。怔怔看着被祁钰护在身后的明丹姝许久,心中五味杂陈,良久…不动声色转身离开。

......

宫内连夜召太医到承明宫替皇帝包扎,确诊伤势无碍后,梁济揣摩着皇上将明姑娘带回来的心思,敛声屏气带着众人退下。

“起来吧。” 祁钰难得也有些不自在,在今日这番情景下再见明丹姝,总归是出乎意料。

她到了承明宫以后,便本本分分跪在角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民女死罪。” 她身子抖得如筛糠似的,连连告罪的声音愈发哽咽。分明受伤流血的另有其人,偏她可怜极了。

祁钰蹙着眉头,联想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才将性子磨成如今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轻叹一声,颇多无奈道:“人长大了,胆子却变小了。”

起身,迁就着蹲到她跟前儿,全无天子体统,与这双泫然欲泣的眸子四目相对…

“皇上…” 像是外面花梢上的雪水融在她眼睛里似的,脉脉不语。

祁钰端详着这张红疹未消,还沾着会灰烟的脸,眉如墨画蹙得愈紧,抬起未受伤的左臂替她抹了一把眼泪:“怎么叫人欺负成这样?”

她又受惊了似的,弓着身子向后缩了缩,我见犹怜。

祁钰思绪万千,他以为再见时,明丹姝定会梨花带雨哭诉这五年来的种种不易,却未料到…会是眼前这般地疏离、不安、小心翼翼。

自他六开蒙,先皇御旨明章为太子太傅,受其教导十四年,直到五年前…

明丹姝刚出生时,他不过八岁,随老师到明府探望时还抱过她。她从小便生得玉雪可爱,他素来将其视若亲妹护持,相较太后膝下的康乐公主,还要亲上几分。

“明丹姝,你不认得孤了?” 他竟自称孤,一如旧时。

“太…” 她听到明丹姝这三个字,触电般恍然抬起头来。忍泪佯低面,嚅嗫着小声唤道:“太子哥哥…”

话落,声咽气堵,盈盈滚下泪来。

“是孤亏欠你明家,这五年苦了你。” 祁钰不知为何,竟失而复得般长舒了一口气。

旋即,生怕她疏远了似的,平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年轻帝王,罕见流露出愧急的神色,信誓旦旦道:“孤已召令刑部重查旧案,定会还老师清白!”

“方才是民女逾矩,皇上圣明!”

祁钰见她如此,心中悔愧之意更重。

五年前,他得知明家姐弟二人还活着以后,不是没想过将人接到东宫里,只是丰王步步紧逼,纵他身为太子,对皇位亦无完全把握。只好顺太后之意,将她姐弟二人藏于市井。

到底是自己思虑不周,她五年前不过十一二岁,突逢变故,又在百戏班那样的地方安身,必然惊慌失措。

这才吞声忍泪,学艺卖唱,她为自己取名拨云…是盼着拨云见日。

“日后,朕,会好好护着你的。” 君王一诺,五岳为轻。

梁济一直在外留心着,明姑娘经了那样的变故,自然性情大改,皇上有心却也急不得。

闻里面没了动静,适时带着早就候在外面的奴婢入内,替皇上解围:“皇上,姑娘晚上受了凉,太后派了人来,替姑娘梳洗一番。”

“去吧。” 祁钰走出内室,显然是腾出地方来给明丹姝用。

不明真相的宫人们心中讶异,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越发恭敬地侍候着。

风里来火里去折腾了一宿,眼见着天便要亮了。

“皇上…今日,可要休朝一日?” 梁济服侍他换下血衣,却未动朝服,反而又拿来另一身常服。

“嗯,传早膳到寿康宫。” 祁钰面色清冷,摩挲着指间白玉的裂痕,吩咐道:“巳时,宣骠骑将军、工部尚书到御书房。”

“是。” 梁济心思活络,心里盘算着圣心用意。

工部近日正在忙着河阳饥荒之事,河阳…刘氏…太后的母家与明家姐弟的外祖虽是同宗,却只是旁枝堂亲。

皇上此举,这是有意将两个刘氏捆到一处?

外面处处银装素裹,寒冬萧条,寿康宫内室却温暖如春,各色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太后乌鬓如云,将臣妾都比了下去。” 宁妃亲力亲为服侍着太后换上常服,又很是娴熟地替她揉着头间穴位放松,嘴里还不忘说着顽皮话逗趣儿。

“这些事本不必你做,回宫去看看嘉阳,到底年纪小,昨夜怕是受了惊。” 太后闭目养神,回想着昨夜种种。

“臣妾能替老祖宗分忧,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宁妃手上动作轻重得宜,显然是有着意学过经络医脉。端详着太后的神色,缓缓道:“说起嘉阳,臣妾倒是替贵妃操闲心…大皇子的脾性,到底是弱了些…”

“兰林宫,是怎么回事?”

“太后莫冤了臣妾!那乐女怕是猪油蒙了心,临死前不甘心,才将怨怼都发泄到了丹姝妹妹身上。”

宁妃面不改色,小心措辞回话道:“可能…是巧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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