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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春魁(123)

作者: 李浪白 阅读记录

“在当时,只要徐鸿带领世家归顺东宫, 朕于皇位便如同探囊取物。若不然,朕与裕王若当真动起手来,胜负难定, 遭殃的更是京城和江南的百姓。何况当时父皇病重, 裕王一旦登基, 我大齐皇室先祖为了压制世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负手背过身不再看她,深吸一口气却被压着没呼出来, 声音又低又冷:“你该怨的人,是朕。”

“简单点…” 明丹姝反倒平静下来,这些天,她设身处地想过所有祁钰可能经历的无奈取舍, 如今听他真正说出来,反而如释重负:“是你为了皇位,舍弃明家。”

“皇上以为为何案情证据天衣无缝?最后定了明家死罪的账本又是从哪里来的?”

回身拿出祁钰一直在找的,那日她从明家后院取出来的另外半册账本, 波澜不惊递给他:“我之前一直不懂, 为何这本假账的字迹俨然出自我爹之手。今日听了皇上的话, 终于明白了。”

“当年既有瓦寨和承平票号在,明家的困境并非不可解。但他又自己写了假账,将证据做实。他什么都知道,还是义无反【gzh:又得浮生一日凉呀】顾舍了明家,为皇上铺路…”

祁钰如同兜头被泼了盆冰水,怒气偃旗息鼓,他视明章俨如父亲,承其教诲多年,对其为人如何了然于胸。今日明丹姝所言,他惊愧交加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心口发酸,眼睛更是胀得无法将视线从账册熟悉的笔迹上已开,蓦地想知道…老师当年揣摩出他的心意后,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认下污名?

若是…若是他不那么急功近利,与老师一路扶持到今日,眼下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一定不会像今日这般…他站在无人之巅,追悔莫及。

她的悲痛早已过了时,“我爹最后一次见皇上时,说了什么?”

“胥淮和师母,都还活着。” 老师行刑前,半个冤字也未出口,只是嘱咐他莫牵连家人。

“原来是这样。” 她也不问二人在哪,了然莞尔…父亲那样慈和的人,怎会不为家人安排好后路。

“你恨朕吗?” 他始终提这口气,不敢抬眼看她。

“臣妾入宫见到皇上时,是真的高兴过,也心动过。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无悲无喜,仍是心平气和地待他,又拿出一封皱皱巴巴开了封的信:“二皇子受伤那次,赵松茂曾借机留给臣妾手书一封,里面记着先皇驾崩的来龙去脉。若非先皇病重,想来…明家还有时间的。”

两人隔着张茶桌,听着一墙之隔的僧人早课诵经,一人闭目养神不言不语,一人心似油煎欲言又止…

两个时辰过去,日头挂在天中,秦瞒回来:“皇上,都处置好了。”

他见皇上并无避讳之意,又道:“梁济已死,刘立恒重伤,禁军和京畿大营都以为是咱们是被瓦寨伏击,并无异动。”

其实,剿匪不过是个名号,真正对梁济和刘立恒动手的,是皇上的暗卫。

“梁济早便是吴家的人,自吴秋乐进宫后便左右右摆,不能留。”

“臣妾知道。” 许多事她本不必经过梁济便能办成,她之所以兜圈子在祁钰的眼皮子底下收买梁济,不过是在顺手剪一剪吴秋乐的党羽。

“皇上为何不审他?”

“朕与你之间,不需偏听偏信他人之言。”

祁钰一直也没抬眼看她,视线落在桌上她骨节分明的细手上,有心握一握,想起她的仅此而已四个字,又转腕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继续正色道:“朕留刘立恒一条命,剩下的,就看刘青和太后识不识时务了。”

西北军兵权归正,吴家分崩离析,太后若是识时务,就该主动交上骠骑将军府的兵权。

不然,下次,他要的可就不止刘立恒的半条命了!

“丹姝…” 她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磨得他手足无措。

想起她与吴秋乐的交易、大皇子失踪脱不开的干系,知道她心里又急又恨,劝道:“世家…你再给朕些时间可好?”

“臣妾恭送皇上。” 明丹姝不置可否,他欲除世家,又怕背负不能容人的骂名,所以才这样瞻前顾后温吞了快十年。

她选在今日这个时候与他摊牌,就是为了等回京风雨起来时,他对她、对明家有更多的同情和信任…

见他走远,进院推开后门,与外面的小僧道:“替我谢过慈云大师。”

“师傅说了,他与明大人相交莫逆,能为明家洗雪出一分力,在所不辞。”

小和尚是慈云大师的弟子,便是他找到了大皇子的藏身之所,又帮瓦寨将人偷送出去。

“你再帮我告诉在外面接应的那位施主一声,山上不安全,化整为零。” 祁钰今日拿瓦寨磨刀,焉知他来日不会真动了斩草除根的心思。

“知道了!” 小僧敞亮利落得很,显然是受慈云大师的教导,十分信任亲近她:“明施主若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那就请大师再帮我个忙吧…” 明丹姝附耳与他悄悄交代几句,又问:“可明白了?”

“明白了!施主放心就是!”

圣驾启程回京,刑部一刻不敢多耽误地开始审理梁书来刺杀皇上的案子,只得将瑜昭仪这位皇上宠妃请进大理寺委屈几日。

人来人往的眼睛瞧着,消息长了翅膀似的,春猎发生的事一字不差地传入民间。百姓的眼睛本就盯在这位民间出身的绝色昭仪身上,起初听说她当年那位贪污军饷的明太傅的女儿,少不得骂上几句。

可渐渐地,街头巷尾的闲谈间,忽然念起那位明太傅生前乐善好施的好来。不知又从何处传来…说皇上早便知道这位瑜昭仪的身世,因为明太傅当年死得冤枉,才对其孤女这般地怜惜宠爱。

京里京外传得沸沸扬扬,百姓的眼睛都盯着大理寺和刑部,有想一睹昭仪芳容的、有对当年旧案好奇的,更是不知从哪冒出一起子读书人来,自称是明太傅的学生,四处游走奔波张罗着为明家平反。

这样的群情激愤下,倒是绊住了别有居心之人的手脚。新上任的刑部侍郎李汤动作快,不负众望地在两日后便有了动静…

“启禀皇上,梁书来翻供了。”

祁钰便知道这事会有后招,倒是被勾起了兴趣:“说说看…”

“梁书来痛哭流涕,声称冤枉了瑜昭仪。” 李汤呈上供状,仍是判官似的一张不假辞色的脸。

“他改了口供,招认是季家因其长子季维罹难之事,对皇上怀恨在心,才出此下策。”

甭管案涉何等天潢贵胄,公事公办的语气连个起伏也无:“这是臣在梁书来住处搜到的书信往来,更有季家家印附上,铁证如山。”

“有意思…” 又是铁证如山四个字。

自明丹姝进了大理寺,案子审得顺利得不可思议,若非李汤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人手,他都要怀疑是刑部徇私陷害季家了。

想起近日来的舆情哗然,祁钰玩味问道:“还有其他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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