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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春魁(14)

作者: 李浪白 阅读记录

“如今,朝中诸臣以徐氏马首是瞻…重臣里,除去东宫旧部,又有多少墙头草之流。” 太后最了解他的心思不过,替明家翻案,情分只是其一,更是想借机铲除丰王在朝中的党羽遗部。

“皇上大浪淘沙,与其苦心筛捡得用之人,不如启用新人。”太后虽有私心保刘氏长青,可这些话却是早有思量。

北齐如今内忧外患,皇上既顾及着旧情,又受朝臣所掣肘,是当局者迷。

她远离政事,可这后宫却是离前朝最近的地方…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皇上看不清的,她却看得分明:“皇上想想,在白纸上作画,是否好过锦上添花?”

祁钰闻言目光灼灼,深黯的眼底暗流涌动。

他如今刚登机,经历与丰王十年储位之争,北齐朝政内耗严重,外有戎狄虎视眈眈。

风平浪静之下,是暗流涌动。朝中蛀虫,丰王遗党,他不是不想动,而是腹背受敌暂且动不得!

“母后的意思是…不破不立?” 年轻的帝王薄唇轻启,锋芒毕露。

“骠骑将军府,一如当年明家。为皇上,为北齐,再所不惜。” 是情谊,也是交易,刘氏甘愿为帝王马前卒,换得家业鼎盛。

“皇上、主子,明家姑娘在外求见。” 琼芝姑姑适时入内,禀报道。

“哀家老了,能辅佐皇上的日子有限。” 太后颔首。复又看向皇上,晓之以理过后,动之以情温声道:“高处不胜寒…哀家不忍钰儿作孤家寡人。”

在门外候着的梁济,殷勤上前将门帘子掀开,侧身让与明丹姝入内。

“民女给皇上、太后请安。” 她略施粉黛遮住了面上的红印儿,容颜娟好。

乌黑的头发挽成作垂鬟分肖髻,只簪着一支垂着流苏的珠花,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曳曳。

“好孩子,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太后将人拉到她身边的小椅上坐下,又示意琼芝姑姑添了双碗筷。

端详着明丹姝满眼都是喜欢,亲手添了一样鸳鸯卷到她碟里。“哀家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些零嘴糕点。”

“多谢姨母。”

“这没有外人,松快些。” 太后瞥了眼在旁的一言不发用膳的祁钰,也不知这话是对谁说的。抑或,兼而有之?

搭眼瞧见明丹姝腕间挂着的翡翠玉镯,便握着她的手仔细端详起来。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春日绿堤旁的柳枝。

感念道:“河阳产美玉,当年我入宫时,你外祖家也曾送了一支同样的到进来,希望我与你母亲姐妹二人在京中相互扶持。”

“瞧我,又说这些徒惹你伤怀。” 太后拿起帕子替她拭去面上星星点点的泪痕,“皇上与哀家提及来日的打算,也想听听你的主意。”

明丹姝闻言,茫然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眉目秀澈似秋水,微蹙露愁绪,静静等着太后下文。

“皇上的意思,欲让哀家出面收你做义女,封作县主,以免你再于市井中漂泊。”

太后只当作前言从未说过,只按照前面皇上提及的打算说与明丹姝道:“再选一户殷实的清流门第为正室,日后,若继臻出息,也好相互帮衬。”

“父亲沉冤未雪,丹姝不敢出嫁。” 明丹姝虽不知为何太后到底是当真改了让她入后宫的主意,还是又生出什么旁的变故。

余光打量皇上神色,只得小心回话道:“这些年在百戏班,我亦攒下了些许体己,足够养活自己。何况乐女身份卑贱,亦不敢累及太后声名。”

“儿子前朝还有事,明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太后言犹在耳,祁钰明知其言有理,仍是下意识想让明丹姝避免牵扯进朝政漩涡。

却又不知为何,方才听她拒绝竟猛地松了一口气,思绪纷乱间起身告辞。

“去吧。” 太后知道,但凡事涉明家,皇上总是三分犹豫七分小心。并未穷追不舍,只道:“哀家累了,丹姝,你随皇上同去吧。”

明丹姝只是低眉敛目跟在他身后步余远,不亲近逢迎,亦不疏拒告退。拿捏着尺寸,便如同片嫩叶,不轻不重地落在人手心里,痒痒的。

“臣妾给皇上请安。” 刚走出寿康宫,迎面便碰上了盛装前来给太后请安的皇后。

似懵然不知昨夜发生了何事,亦未过问皇上伤情。见到他身后同行的明丹姝,佯作惊异道:“丹姝妹妹…你怎么…”

“民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明丹姝屈膝,称呼礼数分毫不错。

“母后正歇着,皇后明日再到寿康宫请安吧。”

“丹姝妹妹既在宫里,臣妾理当替她安排个合适的去处。” 皇后见他要带走明丹姝,及时出言相拦。

“皇上前朝事忙,臣妾先带着她回长乐宫坐坐。” 担着皇后的身份仪态,合情合理,让人推拒不得。

第10章 归巢

冬日里,正是农歇的时候,家家户户清闲得很,攒了一秋的银子全指着这时候消遣。

京都最热闹的百戏班门口儿,人声鼎沸,旧角儿拨云不知何故,已有些日子未曾露面。大伙儿乘兴而来,却吃了闭门羹,吵吵嚷嚷,更有甚者一掷千金,请拨云姑娘出山。

百戏班无法,只好紧推新角儿粉墨登场,红粉佳人开锣第一出戏便热热闹闹唱起来《千金记·棒打薄情郎》,好听是好听,人物模样儿也周全。

只是,看惯了天仙下凡,票友们总觉得新角儿少了拨云身上的一股劲儿。

“什么劲?” 新来的看客不明就里,只是觉得未能一见拨云姑娘风采,甚是可惜。

“就是吧…您瞧台上的新角儿,演千金演得好…” 老主顾眯缝着眼,手里敲着茶碗盖儿,比比画画品味道:“可拨云姑娘,她往那台上一亮相儿,那气度,身段儿,就是真千金!”

二人说着,便听一身着宽衣长衫的白面书生,醉饮踉踉跄跄,吟道:“秋水芙蓉国色娇,春花不与百香消。花开不问谁家女,只与相思寄碧霄。”

轻浮疏狂,脱口成诗。

“得!又疯一个!” 二人见怪不怪,玩味打趣着。

这头敲锣打鼓,人声鼎沸,只一巷之隔的骠骑将军府俨然遗世独立般,闹中观世于微,却不染尘埃。

有意无意的,宫里的一些消息,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日头不及天中,皇上受伤的事儿,便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京中各处高门大院里。

可谁也没料到,最先坐不住的,竟然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工部。

吏部多人,户部得钱,礼部有体面,兵部掌刀锋,刑部握实权。只有工部,出人出力出差,干得净是些费力不讨好的差使。

遇事首当其冲的,便是工部尚书张昭(字叔纳)。这不,寒冬冷月里等在骠骑将军府门口,心里叫苦不迭。

先帝两位皇子夺嫡,牵连着他们这些老臣跟着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尘埃落定。

一口气还未喘匀,新皇勤政,登基数月来,早朝一天不歇。他一把年纪,也只能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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