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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春魁(5)

作者: 李浪白 阅读记录

“文杏,准备几样清淡可口的吃食,随本宫去御书房走一趟吧…” 仪贵妃经她开解一番定了心神,咽下心头的不安酸楚,再起身又是神采奕奕。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凭他来人如何,抓住圣心才是最要紧的。

“是。”

“等等…在从前日青州府送来的狐皮里,挑上几块毛色鲜亮的,先送到寿康宫。” 仪贵妃手里磨着鲜花汁子沾到唇上,笑吟吟斜眼对镜自赏,眉间一粒细细的黑痣,更增俏媚。

徐氏皇后要进宫又如何,她就不信,太后当真愿意将刚落到手里宫权交出去。

“奴婢知道了!” 文杏见主子开窍,眉欢眼笑,自无不应。

寿康宫是东西十二宫建造地势最高的一处宫殿,作为历代太后居所,屹立于古木参天掩映之间,于百花丛中独树一帜,气势威严。

仪贵妃于寿康宫前的甬路上落辇,扶起裙摆沿石阶上行十二阶…暮然回首,御花园中寒梅迎雪争艳,尽收眼底。

“走吧…” 恍然一笑,星眼如波,由文杏扶着踏入寿康宫。

“臣妾给太后请安。”

“难为你这时候过来。” 太后见她鬓间沾了霜白,抬手只是将窗探开了个小缝,风雪便挤着涌进来。

叫起,赐座,又吩咐琼芝姑姑添了个暖手炉到她怀里。

仪贵妃也是跟在皇上身边近十年,夺嫡之争里太后杀伐果决的手腕她是见识过的,心中许多畏惧…从前都是逢年过节,依常例到她跟前请安,谨守着规矩却也少了亲昵。

如今乍见她如此平易近人,倒是颇有些受宠若惊,言语松快了许多:“臣妾父亲从青州府送来了几块皮料,特拿来孝敬太后。”

文杏带着随从呈上黑、褐、白、灰、红,五块皮毛油亮的狐皮料子。

“你有心了。” 太后这辈子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在意的无非心意二字。

言语之间也有了几分闲话家常的意思:“这料子鲜艳,还是你们年轻人用最是相宜。”

“臣妾福薄,撑不住这样的好东西。” 仪贵妃打量着太后神态,总觉得与过去相比,自皇上登基后,太后变得深沉平和了许多,却是愈发令人捉摸不透。

玉手拿起红色的狐皮,亲自呈到人前,笑道:“这块,臣妾想着给康乐妹妹做件坎肩正好,妹妹娇俏,最衬红色。”

太后无亲子,膝下唯有一公主封号康乐,无论是先皇,还是当今皇上,对其很是宠爱,性情娇纵,喜玩乐。眼高于顶,年逾十六,尚未许婚。

仪贵妃于东宫时,向来是个孤寡性子,却意外得祁钰青眼。

太后打量着她少见的殷勤小意,心如明镜,今日她怕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昨日,皇上提起皇子们的功课,赞瑜儿很是用心。” 伸手不打笑脸人,受了她的好意,赞道:“是你为娘的,教得好。”

“臣妾谢太后!”

“哀家召了批乐女入宫热闹,却不曾想人老了没有精力调教经营。” 太后看着眼前她的笑颜,转念,松口道:“你若有余力,替哀家去瞧瞧。”

“臣妾晓得了。” 仪贵妃顶风冒雪走这一趟倒是不虚此行,眼见太后兴致寥寥,起身告退。

待人走后,琼芝端了汤药上来,服侍太后服下,问道:“主子是有意放权给仪贵妃?”

皇后不日将入宫,尚不知是个怎样的品性。皇上非太后亲生,自然也不认刘家这个外祖...未雨绸缪,免不得趁如今太后大权在握时多做打算。

她怔了怔,想起方才喜形于色的鲜亮面孔,不知喜悲地叹了一声。“再清傲的女人,到了这宫里,也少不得为家族儿女学着钻研逢迎。”

“待过寒冬,又是满园春色。” 琼芝姑姑意有所指。

“这是好事,” 太后透过明窗看着外面的风雪,缓缓道:“这宫里,有一争之力,是运气。”

第4章 美人

为迎中宫,六宫张灯结彩,尤以长乐宫为甚。雕梁画栋,金玉满堂,无一不彰显着来日后宫之主的尊贵雍容。

后宫奴才们在何处侍候,跟的主子娘娘有无脸面,那可是比投胎还要紧的事。皇后还未落正,宫人便瞧着风向心思活络起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钱的使银子,有脸面的使人情,求神拜佛盼着能沾上长乐宫的福气。

“我在宫里当差十年,还是头一遭操办立后大典,真真儿的气派。” 内侍省办差的宫人在长乐宫门前来来往往,主子不在,说起话来更是随意了许多。

若后宫若是一汪深潭,往来的宫人便是盘根错节于其中的荇草,面目模糊却是前赴后继、无孔不入。

“这可是中宫,是正头娘娘,自然非旁人可比…”

“要我看呐!还是来日皇后娘娘的家世得力。” 颇有过几分见识的领头宫女在宫中日久,洞若观火,三言两语说出裉节儿来:“徐家是什么样的门第!世代簪缨啊!跺一跺脚,建安城的门梁都要抖上三抖!徐家的女儿不做皇后,谁还敢做?”

“就不知皇后娘娘会是个什么脾性…” 昨日方才使了银子给主管太监,到宫里当差的粗使丫头听了这话倒惴惴不安起来。

“你怕什么,好歹是建安城里的官家小姐,脾气总不会大过贵妃去!” 贵妃脾性不好,却偏得皇上看重,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心里编排西北来的野丫头不成体统。

“从前的太子妃柔弱,才让贵妃娘娘鸠占鹊巢,如今…” 眉飞色舞地,话说一半急忙住了嘴,“奴才给婕妤主子请安!”

暗处站在门檐儿下听了许久的人闪身出来,将几个宫女吓得慌脚鸡似的跪地请罪。

“奴婢给惠婕妤娘娘请安。” 宫女们看人下菜碟,见来人是素以柔善著称的惠婕妤,心中虽还慌乱着,却不禁松了口气。

万幸,不是贵妃娘娘…

“你们好大的胆子,贵妃娘娘也是你们能编排的?” 惠婕妤精神还好,却总是仿佛有气无力的,纸糊的美人儿灯,不用一阵风,只说话声大些就好像要飘飘欲仙似的。

容貌不显,家世不兴,全凭年前诞下三皇子,才得了这么个不高不低的位份。在东宫时便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透明人儿,今日怎得日头打西出来,在这寒风天逛到这。

“奴婢该死!”

北齐素以仁孝治天下,便是奴婢太监,不是要命的错处,主子也不能随意打杀。

可眼前到底是正三品的主子娘娘,若是揪着妄议主上的罪名儿发落了她们,免不得皮肉之苦。

“我便罢了,若是贵妃娘娘逮到…”

“妹妹怎么站在风口说话?”

说曹操曹操便到,盛气凌人的一把嗓子,划在跪在地上的几名宫女的心上,竟比寒风还要泠冽几分。抬眼,期冀地看着惠婕妤,不言自明。

仪贵妃披着华丽精细的大氅,未乘辇鞋面亦未着雪,显然是从距长乐宫最近的御书房走过来的。

居高临下瞥过跪在地上的几个宫女,笑盈盈问道:“我可是听见,惠妹妹方才提了我的名儿,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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