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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行(12)

作者: 十七场风 阅读记录

霍松声按住额角,从小到大,他有无数次机会选择一条好走的路,做皇上喜爱的臣子,醉卧在长陵城的某处高楼中,享尽富贵荣华。

偏偏每一次,每次他都要走最难走的那条路,做最难啃的骨头。

以至到了今天,只能受制于人。

夜雨又大了起来。

霍松声觉出几分凉意。

他刚拢起披风,便听到马车外有人在叫“松声”。

车停下来,霍松声挑开窗纱。

大历三皇子赵珩正站在街上。

他身旁跟着撑伞的小厮,一身雍容华贵,不沾半点脏污。

霍松声没下车,也不行礼,就着这姿势打了个招呼:“表哥。”

“听说你从长陵回来了,不想正被我碰上。”赵珩踏水走来,“松声,你说可巧?”

“是巧了点。”霍松声笑了笑,“我在回长陵的路上还碰见了表哥的亲卫百里航,更巧。”

“是么,那百里航没有同我说起这事。”赵珩打量着霍松声,“不过我倒是听说,你今日并非一人回府。”

“啊。”霍松声故作了然,“对,我带了个人回去,不可以吗,表哥?”

“松声年岁也不小了,带人回府是应当。”赵珩说道,“只是什么人该带,什么人不该带,这点表弟心里要有数。”

霍松声笑得天真:“表哥放心,松声绝不抢他人所好。今日进宫见了皇上,聊了一晚上有点累了,表哥,我能先走吗?”

赵珩退后一步:“那是自然,我们改日再叙。”

霍松声放下纱帘,脸上的笑意顷刻间退散干净。

-赵珩着急了。

·

南林侯府

吴伯是侯府的老人,几年前,南林侯霍城与夫人赵玥离开长陵返回南林老家时,将仆从婢女全留在了侯府。

吴伯等了霍松声一个晚上,终于将小主子盼了回来,车还没停稳便迎了上去,生怕霍松声被雨淋到。

“小侯爷。”吴伯扶了霍松声一把,担忧地看着他,“您今日进宫,可还顺利?”

霍松声从吴伯手里抢过伞,高举在头顶,将老头一把搂住:“顺顺利利,吴伯你就别操心了。”

吴伯从小看着霍松声长大,让他不操心是不可能的,问霍松声吃过没有,衣裳穿够了没有,在宫中可有人给他脸色看了。

“吃了,够了,没人给我脸色看。”霍松声叹了口气,“吴伯,你这话痨的毛病怎么这么多年不见好啊?”

“那还不是你一走走几年,留我这个孤寡老头看家,从早到晚的没人说话,憋得慌吗?”

“快别这么说,府上这么多丫头小子还不够你唠叨的?”

“他们哪有你值得我唠叨?”吴伯越说越来劲,“你若身边有人嘘寒问暖也就罢了,军营里头一帮老爷们,哪个知道伺候你?这次回来也好,趁着机会将亲事定了,你看看外头,哪有二十七八还未成婚的了。”

“哎哟我的吴老头。我爹娘都不操心,你急什么?”霍松声就差捂嘴了,赶紧岔开话题,“我带回来那人呢?醒了没?”

吴伯撇撇嘴,指了下房里头:“晚饭时还没醒呢,大夫说他寒气重要捂着,屋里开了地龙,热得要命,连他那小孩儿都待不住跑了。”

“跑了?”霍松声觉得符尘忒不靠谱,问吴伯,“那他晚上的药呢?”

“小厨房里热着呢。”

霍松声说:“给我端来。”

大将军一回家,衣带不解,朝服不换,扭头就钻进了林霰的屋。

这人自打昨夜从江里捞上来就没醒过,渔船还没靠岸,人已经烧起来。霍松声没办法,只能将人带回侯府,请了大夫给他看病,还没听个结果呢,自己先跑宫里去了。

霍松声推开房门,屋里确实热,地龙火烧的正旺。

林霰躺在床上,还在睡,脸色和里衣差不多白。

霍松声走近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房间热成这样,林霰的脸却很冰。

大概是听说霍松声回来了,符尘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

霍松声看他一眼:“跑哪玩儿去了?”

符尘杵在床边,对霍松声态度转变得非常厉害:“没玩儿,去小厨房看着药了。”

昨夜霍松声是怎么救的林霰,符尘就是再讨厌他,对救命恩人也凶不起来了。

符尘将药搁在霍松声手边。

霍松声端起来,用勺子搅一搅:“大夫怎么说?”

符尘难得乖巧,趴在林霰床边:“大夫说若是晚个一时半刻,先生就救不回来了。”

情况竟然如此凶险,霍松声顿了顿,让符尘将林霰扶起来。

“你家先生以前也这么病过吗?”

“很少。”

很少,说明有过。

霍松声让林霰靠在自己身上,从后揽着他,一点点给他喂药:“他……这病治不好啊?”

符尘起初没有说话,等霍松声喂了半盏下去,才用力擦了下眼睛:“谁说治不好了,先生福大命大,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这话说的孩子气,霍松声大概明白了,正如林霰所说的那样,这病多半是治不好了。

他把药喂完,符尘帮林霰擦嘴。

霍松声侧头看着林霰的脸,寡淡的长相,清水似的。

“他的病要怎么养啊?”霍松声问道。

符尘愣了一下,旋即说:“不能吹风,不能淋雨,不能受冻。”

霍松声把林霰放回去躺好。

符尘瞄着霍松声,嘟嘟囔囔地说:“不能受累,不能受气,不能被打!”

霍松声掖被子的动作一顿,转过头去,凉凉道:“我怀疑你在瞎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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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松声: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第八章

霍松声喊了俩婢女,让她们给林霰擦擦身子。

人还没进门呢,就被符尘挡了回去。

“我家先生还没成亲!这这这成何体统!”

“这这这。”霍松声学他说话,“年纪不大想的倒多。”

符尘把霍松声一并推出门:“我来就好了!”

霍松声刚做完伺候人的事,转头就吃了闭门羹,心说符尘这小东西忒不知好歹。

他回屋换衣洗漱,又把春信喊来。

“主子。”

霍松声让他关上门,问道:“从船上救下那几个丫头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人就在别院。”

“嗯,这船一沉,线索就断了。”霍松声从昨天开始就在想这事,岸上的接头人现在应当已经知晓江上出事了,未免暴露,他们短时内很可能都不会再交易,可现在霍松声最缺的就是时间。

漠北离不了他,他不能在长陵久留。

“照顾好她们,明日我有话要问。”霍松声吩咐道,“对了,沉船时逃生的几名船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霍松声早起惯了,第二天天蒙蒙亮就醒了。趁着还没下雨,他去院子里锻炼一会。

吴伯上了年纪觉少,见霍松声在院中练操,便搬了凳子坐在一旁观看。

老头子一辈子献给南林侯府,无儿无女,将霍松声视为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