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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行(65)

作者: 十七场风 阅读记录

几人说着回讫族的语言,林雪吟常年驻守溯望原,能听懂几句,他们在说,此地无人,要继续向前追赶。

林雪吟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开。

她前胸及后背都汗湿了,心脏也快要跳出来。

回讫人意欲离开,可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的赵安邈突然挣脱林雪吟站了起来。

她歇斯底里的朝回讫大喊:“戚庭霜在这里!他还没死!”

时间仿佛就是在这一刻静止的。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戚庭霜的耳朵里都只有一声争鸣。

嗡——

他拂开面上的雪,正对上林雪吟投过来的决绝的目光。

林雪吟一掌击在赵安邈后颈,后者软倒在地。

随着赵安邈倒下的动作,戚庭霜的世界被放慢了,有血气涌在喉间。

他匆匆握住林雪吟冰冷的手,抓住身旁的树干,阻止自己往深渊下坠。

“娘——”

林雪吟笑着吻过他的额头,用力将戚庭霜推下深渊。

戚庭霜的声带仿佛被硬生生割裂了,喊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却也悲痛欲绝。

孤鸟自天边飞过。

戚庭霜看见一支箭刺穿了林雪吟的心脏。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他脸上。

林雪吟跪立在雪中,向深渊呐喊:“庭霜!活下去!”

·

林霰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有灼烧般的疼痛。

他的右手被夹板固定住了,动起来很不方便。

林霰放下受伤的手,也松开了赵安邈的脖子。

一片云飘了过来。

林霰的脸被乌云笼罩着,这让他看起来冷漠,也绝情。

“忏悔吧,安邈。”林霰的指尖自赵安邈脸颊上轻扫而过,“向溯望原惨死的战士,向林雪吟,向你自己,忏悔吧。”

林霰站起身,身后落下两道黑影。

他面无表情地交待:“别让她死了,她还没有赎罪。”

林霰迈步离开。

赵安邈膝行几步,冲那嶙峋的背影哭号道:“庭霜哥!”

林霰停下来:“你没有资格叫这个名字,你也没有资格供奉戚庭晔。戚家受不起你的香火,你不配。”

乌云卷过头顶,稀稀落落的雨滴下来。

林霰走的不快,到门口时,发丝已经微微湿了。

门廊外有个身影靠墙而立,那人撑着伞,正仰头看伞沿上落下的雨珠。

林霰愣了愣,面上的冰冷悄然散尽。

“将军怎么在这里?”

“等你啊。”霍松声向林霰走来,皱着眉,“不知道要下雨啊,不打伞。”

林霰默然站在伞下,静了会儿问道:“将军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猜的咯,你以为就你会算吗。”霍松声说,“赵安邈失势,你不得来落井下石一番。”

林霰抿着唇,见霍松声表情生动,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霍松声垂下眼,撇到林霰掌心里破烂的伤口。

“你又怎么了。”霍松声不悦地拎起林霰的手腕,摊开那手掌,“赵安邈都能伤到你?你可真是个不顶用的瓜皮。”

霍松声说着,摸到一直收在身上的,林霰的帕子。

他将帕子绕在林霰手掌上,数落道:“你这人,就不能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吗?右手吊起来你就弄左手啊,俩手都折了你就知道厉害了。”

林霰专注地听,一句都不想错过。

他是个很好的聆听者,还很乖,几乎不会反驳。

等霍松声说完,林霰才轻轻捏住霍松声即将脱离他掌心的指尖。

“干嘛?”霍松声不明所以。

林霰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将头贴在霍松声肩膀上。

霍松声原地怔了怔,默默将伞向林霰那边挪了一下。

“累了?”霍松声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其实很温和,他以为这次还会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得不到林霰的答案。

可是这次林霰应了一声,随后抬起手,虚虚地揽住了他的腰。

“将军。”林霰低沉道。

霍松声偏一点头,一声鼻音掠过林霰耳际:“嗯?”

林霰捉住那抹尾音,闭上眼,放纵了自己:“松声。”

雨打在伞上,啪啪作响。

霍松声的心跳与那声音重合。

他伸出手,很轻地抚过林霰的后颈,这是大将军笨拙的安慰。

霍松声不知道林霰的经历,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可他给了林霰一句:“我在。”

第四十六章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要早一些,雨水也格外多,风一吹便化作稀稀落落的霰粒,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霍松声撑着伞,林霰说想走走,霍松声便陪着他。

青石板路一眼望不到头,从行宫出去这条小巷窄而幽深。

霍松声觉得林霰兴致并不高涨,想来也是,谁再有闲情也不至于在冷风雨天里漫步,多半是想解忧散心。

霍松声以为林霰不会同他闲聊,不想没走几步,林霰便主动与他攀谈起来。

林霰似乎是抬头看了眼天,接着便说道:“快到将军生辰了吧。”

霍松声是冬天生的,他出生那天天气并不太好,晨起便有霜雾,整日刮着冷风,晚间还下起了银豆子,那庭庭院院皆蒙了一层白色碎屑。

“你又算到了。”霍松声眉头一挑,“怎么算的?”

林霰答说:“岁寒松柏,闻风有声,将军得名‘松声’,应是生于冬日。”

“嗯。”霍松声算算日子,老皇帝生辰过后没几天,就该到他了,“下个月初六,那时我应该已经在溯望原了。”

林霰点点头:“可惜不能当面向将军庆贺生辰。”

“是挺可惜,不然还能向你讨份贺礼。”霍松声笑了笑,“亏了。”

林霰不喜这话,看向霍松声:“将军想要什么?”

霍松声耸肩一乐,摇头说:“算了吧,你管好自己。”

从名字猜生辰还挺有趣,霍松声转念一想,突然“哎”了声:“照这么说,你也是冬天生的?”

林霰闻言微顿,慢半拍应和道:“嗯。”

“什么日子?”

林霰模糊地说:“也是下个月吧。”

“这么巧?”霍松声揪着不放,一副要刨根问底的架势,“哪天啊,你不会比我大吧?”

“我……”

林霰难得卡了下壳,还在思考如何回答,忽闻街角旮旯里传来一声微弱猫叫。

霍松声看过去,角落堆放着不少杂物,一块木屑被顶了下来,惊到一只小猫。

俩人走到跟前,猫很瘦小也很脏,天寒地冻地缩在杂物堆里瑟瑟发抖,看起来出生不过月余,已不知流浪了多久,若是无人救治,很可能就冻死在这里了。

林霰蹲下身去,伸手要将猫捞起来。

霍松声拽住他的翻毛领,制止道:“你那手还要不要了,拿着伞,我来。”

林霰便将伞接过来,看霍松声小心翼翼将猫捧了出来。

大将军粗手粗脚惯了,过去拿刀砍人要命的手,如今抱着猫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感觉手稍微重点就该把猫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