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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行(79)

作者: 十七场风 阅读记录

霍松声就朝着林霰脖子那儿笑,热气全糊上去:“你哪来那么多的规矩?大姑娘都没你规矩多,老古板。”

“将军身份尊贵,我……”

“嘘。”霍松声一说话,声音连着温度一并从林霰脖子传感到耳朵,“你非要讲规矩,那我今天就给你立个规矩。”

霍松声把腿放下来,摸到被子提上来盖在他身上,自己隔着被子将人捆着:“你既然叫我一声‘将军’,就该知道在前线都是我说了算,指哪打哪,我让往东不能往西,我让你睡你不能跑。”

林霰胳膊肘顶着霍松声的肚子,劲儿还不肯松,牙关咬的紧紧的,抗议地叫:“……霍松声,你无赖!”

“哎对,我就是。”霍松声拍拍林霰的腰,“收收,骨头顶的我怪疼的。”

再强硬的动作和语言都没这个“疼”字管用,林霰内心挣扎没挣扎霍松声不知道,反正看上去是老实了,不拿手顶着他了。

霍松声奖励般又拍了他一下,说道:“我看你可疑,但是哪里可疑又说不上来,所以我得看着你。”

林霰浑身僵硬:“将军疑心病太重了!”

霍松声对林霰外露的情绪喜闻乐见,觉得他有人气儿,有热度:“随你说,你最好别让我逮到破绽,若叫我发现你又想使坏,我饶不了你。”

林霰紧抿着唇,不想搭理霍松声。

霍松声打了个哈欠:“你要是听话呢,我就对你好一点,你那病我听谢逸说了,并非没有希望,说来巧了,我曾从我老爹那得来一面铜镜,那镜子乃火蛇草所铸,虽然现在铜镜没了,但不好说查不到根源。你呢,将我哄好了,我高兴了就帮你问一问,你这条小命也许就保住了。”

林霰紧绷的身体就在霍松声说话间一点点放松下来,藏在被子里的手习惯性的往上摸,摸到心口的位置。

“所以你老实点,别打歪主意,有事要先问过我。”霍松声极其霸道,“现在命令你睡觉,眼睛闭上。”

霍松声料定林霰不会乖乖配合,话说完便拿手罩在林霰眼睛上。

房间安静下来,霍松声打了一天仗,精神疲惫,热水澡洗的熏熏然,没多久手便垂下来,睡熟了。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林霰都没有过任何动作,他只是静静听着霍松声的呼吸声,感受着他胸膛起伏的频率。

林霰似乎毫无睡意,轻轻将霍松声的手从身上拿开,展开被子将人盖住。

大将军睡觉很老实,睡着倒不显凶了,看起来反而有点无辜。

林霰缓缓转了个身,黑暗中目光不错的盯着霍松声的睡颜。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伸出手,点了下霍松声的鼻尖。

·

霍松声睡醒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后。

他还没睁眼,手先往前一摸,扑了个空。

霍松声掀了被子爬起来,不仅床上是空的,房里也是空的。

大将军的起床气这么多年不但没缓解,反而愈发收不住。

霍松声抓了外衣,边穿边往外走,气势汹汹的像是要去找人算账。

结果门一推,冷清清的院落中,林霰独坐石桌,手里捏着一枚锦囊,正对着那东西发呆。

听见声音,林霰动了一下,速速将锦囊收了起来。

“你干嘛呢?”霍松声几步走到跟前,“大冷天屋里不待,坐外面吹风?”

林霰愣了愣,说道:“我睡醒了,出来喂鸟。”

“喂鸟喂鸟,这么喜欢鸟,我送你一只行不行。”

霍松声的脾气发的莫名,林霰却也不怵,顺着毛往下撸,点头说:“好的,我想养一只八哥。”

这是前天连猫都不想养的人,为了哄人什么话都讲的出来。

霍松声被八哥玩弄的血泪史还没有释怀,忍不住皱眉:“八哥有什么好养的,养黄鹂多好,还能给你唱小曲儿。”

“嗯,也行。”

霍松声满意一点,脾气也下去不少。

他刚要拽人回屋,那边陈泰平匆匆来找林霰,说杨大人已经将活捉的海寇全部带了回来,就押在狱司,问林霰可要去看看。

若不是霍松声绑着林霰不让走,他早上便要随杨钦一道去营地的。

林霰点点头:“劳烦大人稍等片刻,我回屋换件衣服。”

林霰换上深色官服,将头发全部束起,戴好发冠,如玉般的面庞瞧起来有几分威赫。

霍松声目不转睛盯着人看,他这几天一有机会就这会这样看林霰,看他的骨相和身形。

霍松声将氅衣搭在林霰肩上,笑着说:“病秧子,我发觉你穿翰林官服还挺好看的。”

林霰十分客气:“将军谬赞。”

俩人一道出了门,陈泰平安排了车马侯在府外,带他们去岷州城狱司。

因为战事,岷州街道上许多店面都关着门,早前战胜的消息传来,才不过半日,隐隐就有回春之景。

这些年霍松声见过太多战争了,漠北的子民常年忍受战乱,夜不出户,许多年不见繁荣。如今他看着正重新焕发新机的海滨之城,不禁也感慨起来:“百姓的生命力真顽强,月前我刚到岷州还是一派死寂。”

林霰挑开窗纱一角,向外看去:“百姓是国之根本,不要小瞧这些微小力量,他们能兴国,亦能哀国。”

想要动摇一个国家的根基,必然要先动摇这个国家的子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有百姓认同,这个国家的君主才能走得远,这个朝代才能立得住。

霍松声趴在窗沿上,见有百姓剪好寿贴,贴在门前。

“过两日是皇上寿诞,宫中又要大肆兴办。”霍松声说,“好荒谬。”

战乱之地的百姓刚刚死里逃生,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中,他们的君主还在贪图享乐。

天子不知民间疾苦,这是最大的忌讳。国家法度不向着自己的国民,是气尽的象征。

这一派祥和的表层之下,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使大厦倾倒。

“这就是现实。”林霰缓缓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国家。”

第五十六章

到了狱司,陈泰平亲自提帘请林霰和霍松声下车。

按说陈泰平作为岷州知府,官职不小,不该如此谨小慎微,说到底林霰是皇上亲自选派来西海的特使,虽然官位不高,可他代表着长陵,背后站着皇帝,多少要对他礼敬三分。

西海出了乱子,这里当官的都免不了责任,从海防卫到岷州城,再及沿海一线,等到秋后算账时,一个都跑不了。这搞不好就是人头落地的事,如果再轻慢了这位长陵来的特使,等他回去再和皇上吹点什么风,那一切都晚了。

“林大人。”陈泰平请道,“里面请。”

狱司阴冷潮湿,透着腐气,是大理寺在全国各地设立的刑狱分支,狱司长呈报上级巡抚,再由巡抚直接呈报大理寺。

此战歼敌八千,俘获海寇近千人,活捉海寇头目。

现下海寇全被关押在狱司,头目更是有专人严加看管。

杨钦在大理寺待过,清楚那里的手段,活人进去不吐出点东西是不可能的,因此在林霰来之前,他就已经“招待”过海寇一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