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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行(85)

作者: 十七场风 阅读记录

林霰点点头,将水喝了。

霍松声有点生气,看林霰这样又不好发作,憋的自己脸色难看。

他指着床:“上去,睡觉去。”

林霰应了声,将外衣脱掉,床边坐着看霍松声打了盆水回来给他擦脸。

热巾递到手中,林霰仰头扣在面上,双手紧紧按着。

霍松声扒拉他的手:“捂死了快。”

热巾被霍松声截走了,林霰的脸有了血色:“将军深夜来此,是有话要说吗?”

霍松声原本是有话想跟林霰说,可看他这样又不想说了,觉得他不清醒。

“嗯,明天再说吧。”霍松声出去把水倒掉。

林霰就一直坐在那看他走来走去,一会儿端盆倒水,一会儿收拾衣服。

等霍松声忙好了,走到林霰面前蹲下来。

俩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霍松声捏了捏林霰的下巴:“怎么不睡?”

林霰也不知在想什么,神情很专注。

霍松声被他盯着也没不自在,只是问:“这么看我做什么。”

林霰动了下唇,视线一低便看见霍松声喉结上的红印,那是他昨天按出来的。

他下颌处的血痕今天还被杨钦问起,俩人的痕迹一个在下巴,一个在喉结,很巧合,也很难解释。

“将军。”

霍松声挑起眉:“干嘛?”

林霰大抵还是喝多了,主动说起:“今日杨钦问我,下巴上的伤痕是怎么弄的。”

霍松声起了兴致:“你怎么说的?”

“我说路遇野猫,被猫抓的。”

霍松声轻轻一笑:“你说谁是野猫?”

“他还问我……”林霰抬起手,手背掠过霍松声的喉结。

霍松声只觉头皮发麻,他吸着气按住林霰的手:“别乱碰。”

“他还问我将军的脖子……”

霍松声都无语了:“杨钦怎么这么八卦?你又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知道。”林霰实话实说,“将军的私事,我不乱说。”

霍松声觉得林霰是喝多了,放在平时,林霰才不会同他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行,知道了。”霍松声拍拍林霰的手,“你醉了,睡吧。”

“将军。”林霰坐着不动。

“怎么喝多了这么多话?”霍松声有些无奈,“叫声名字我听听。”

林霰非常配合:“松声。”

霍松声就喜欢听话的:“平时也这么老实就好了。”

林霰眼里都是霍松声,说:“你快过生辰了。”

“是啊,你要给我送礼吗。”

林霰顿了顿,回说:“没有。”

霍松声快被他气笑了:“没有你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我是想说……”林霰微微弯下腰,两手捧起霍松声的脸,托着他,沉甸甸的话脱口而出,“不要想那么多,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交给我,我不会害你。”

第六十章

这不是林霰第一次对霍松声说“不会害他”,之前每一次霍松声都只是听听,他从未真正信任过林霰,自然也从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林霰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因此可以随意牺牲掉这个过程中的每一个人。

霍松声不是最特别的一个,他们交情不算深,对林霰来说也不重要,所以霍松声不信他。

霍松声笑道:“你谋划了这么多,牺牲谁不是牺牲,怎么就不会害我了?”

林霰浅浅地拧起了眉,随即加重了语气,说道:“真的。”

霍松声不是无知孩童,深知朝堂上那些话术机关,长陵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太多,即便是心腹也要提防一手,以免背后插刀,旁人说的话又岂可轻信?

林霰这俩字说的沉重,霍松声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被人一把揪住了心脏,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压着他,叫他无法质疑此话真假。

可当霍松声也认真的问起林霰“为什么”的时候,他又如过去很多次一样保持沉默。

霍松声知道林霰心思深重,有很多难言之事,说到底他们互不信任,难以向对方和盘托出。这些霍松声理解,长陵宫勾心斗角,人人都要择木而栖,放眼大历,唯有南林侯府态度不明,也只有他霍松声没有站队。

霍松声效忠赵氏,认赵渊为主君,十年甘之如饴。但今日海寇所言,字字句句,如针似砭戳破了大历如诸般华景不过泡沫幻影,赵氏的天下也已走到末路,江山易主不是指日可待,而是势在必行。

霍松声浑噩度过十年,闭目塞听,以为做个安分守己的臣子,就能留住他在乎的一切。可事实证明他错了,如同大历的忍让换来的是回讫的得寸进尺,霍松声这些年的退让,使靖北军处在一个尴尬境地,还差点让赵韵书被送去回讫和亲。

赵渊不会放弃对武将的打压,也不会抹消对忠臣的怀疑。赵安邈失势,宫中赵珩独大,霍松声如虎如狼雄踞北方,如同十年前的戚时靖,终将成为赵渊的心头大患。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里,戚时靖的下场,就是霍松声的下场。这是历史的往复,也是皇权引导下的必然走向。

霍松声按下林霰的手:“可是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林霰瞳孔骤缩。

“你苦心孤诣,筹谋这么多,此战过后,长陵宫中一举得名。”霍松声的眼睛被暖色的烛光映衬着,仿佛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赵渊这么多年分化皇子权力,戚家兵败后,凡是与戚家关系密切的皇子大臣,要么革职,要么被边缘化,他阻挠我调查当年的事,用回讫要挟我,让我心甘情愿留在漠北,但他也比谁都害怕,霍松声会变成第二个戚时靖。所以你会取代赵安邈,成为大历新生力量,制衡赵珩和我。”

“溯望原的血流的够多了,靖北军也跪的够久了。我最想做的就是带好这支队伍,替那些消失在大雪中的人好好活下去,但我没有做到。大梦一场,现在梦醒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旧事重演,靖北军要站起来,钉在耻辱柱上的名字,我要赵渊一个一个拿下来。”

狱司之中,林霰手掐海寇命门,是警告,也是威吓,说“我大历将军,不屑与尔等为伍”。这话是说给海寇听,更是说给霍松声听。

今夜霍松声找来,情绪并不高涨,林霰知道,海寇的话对他产生了影响。可如上种种,已经不仅是表态,更是决意。

林霰霎时浑身冰凉:“将军已被海寇之言蛊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霍松声目光如炬,“林霰,我没有退路了,你那么聪明,还不明白吗?”

林霰不想看他的眼睛:“我说过,交给我。”

“可你不信我,凭什么要求我信你?”霍松声说,“从满江沉船开始,你便插手不让我往下探查,之后又几番阻挠,明里暗里劝告我不要入局,如今给我一句语焉不详的话就让我信你,你为何要将我撇开?”

林霰抿唇难言,默默将脸转去一边。

霍松声掰着林霰的下颌,令他正视自己:“林霰,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